流金岁月_作者:亦舒(40)

2017-03-15 亦舒


    南孙受了震dàng,把脸贴上去,婴儿忽然不客气地大哭起来,南孙才晓得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只是真的发生了。

    锁锁jīng神很好,一定要拉住南孙聊天。

    南孙说:“很痛吧?”

    锁锁说;“我不想提了。”

    “为他生孩子,一定很爱他。”

    “南孙,我早已学会不为任何人做任何事,为人家做事,迟早要后悔的,我只为自己,我想要一个孩子。”

    南孙意外诧异地看着她。

    “你看,你母亲若果没有你,这一段日子怎么熬?”

    南孙轻笑,“谬论,不是为我,她根本不用被困愁城,早学我阿姨,自由自在飞出去。”

    “可是箱子只有你在她身边,是不是?”

    南孙啼笑皆非。

    “这个孩子,也会陪着我。”

    南孙叹口气,“真残忍。”

    护士进来,把婴儿抱出去。

    锁锁说:“没想到你这么能吃苦。”

    “我?”

    “那么多同学,数你最沉不住气,芝麻绿豆的事,都要讨还公道,咬住不放,没完没了,简直讨厌。”锁锁笑。

    南孙听着这些逸事,呆半晌,茫然问;“是吗,这是我吗?”一点也记不起来了。

    “猜一猜,把我们这gān人放逐到亚玛逊流域去,任凭我们自生自灭,活下来的有几人?”

    南孙看锁锁一眼,“吃人鱼、毒箭、巫术?小儿科,我保证个个都能活着出来,而且设法弄到香肥皂沐浴,下次组团再去。”

    锁锁笑说:“你真的练出来了。”

    南孙看着窗外,'有似乎过马路,同自己说,一部卡车铲上来倒好,挨少三四十年。”

    “南孙!”

    她转过头赔笑,“只是想想而已。”

    “想都不准想。”

    有人推门进来,是谢宏祖,带着一大束玫瑰花,也不留意有无客人,便俯下身去吻妻子的脸。

    南孙可以肯定,在这一刹那,他们是相爱的。

    那一个冬季冷得不能形容,配合零落市面,萧杀不堪,戏院酒馆饭店都空dàngdàng,人人往家里躲。

    老太太怕冷,开着热水汀,窗户关得密不透风。

    她一下子衰老,头发掉得厉害,常常沉默,要讲话也只往教会去。

    星期六下午,母女趁老太太外出qíng理公寓,打开所有窗户让新鲜空气流通。

    蒋太太说:“你阿姨有信来。”

    南孙露出一丝笑,“她是老鹰,我们是家禽。”

    “说到什么地方去了,南孙,她还是叫我们去。”

    “我们走了,谁服侍老太太。”

    “你去,南孙,凡事有我。”

    南孙扬起一条眉毛,“这怎么可以,留下没有经济能力的母亲与祖母,太荒谬了。”

    蒋太太不语。

    “你去才真,妈妈。”

    “我?”蒋太太愕然。

    “我有将来,你信不信我会在这种环境委屈一辈子?我不信,只要加多一点点薪水,我就可以雇人看顾祖母,大家脱离苦海。妈妈,这间屋子住不了三个人。”

    蒋太太落下泪来。“幸亏你父亲去得快,没有拖累医药费。”

    “收拾收拾,动身去散散心,当旅行一样。”

    “你……”

    “我早已不是小孩子。”

    蒋太太还要推搪。

    南孙怒道:“真没有道理,不过四十多岁的人,却咬定要卖ròu养孤儿才显得伟大,为什么不放眼看看世界,多少与你同年龄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花月正chūn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