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_作者:隔轩听雨(56)

  往日里,母亲总是苛刻的要求家中的整洁,穿鞋进屋是决不允许的。姜莞尔第一次看到褐色的高档木地板上留下灰印,愣愣的盯着那几处印记出了会儿神。

  楼下,男人们拖着长腔对母亲jiāo待着什么,女人声音极低的偶尔应答,虽然没有刻意的忌惮,却显然是小心翼翼着。

  关门声响起的时候,姜莞尔才轻手轻脚的下了楼。看到母亲端着杯水饮一口,停一下的喝着,听到了响动,抬头冲她安慰的笑笑,手却分明是在止不住的颤抖。

  现世安逸的生活蓦地就被罩上了巨大的恐惧,那份遽然,姜莞尔现在回想,依旧还是会心悸。

  走出银行时,与对面急匆匆走进来的女人擦肩,手套没有拿稳,轻悠悠落在地上。姜莞尔要俯身去捡,却被女人牵着的孩子抢了先,女孩儿大概还不到学龄,扎着两个羊角辫,脸蛋浑圆。

  “姐姐,给。”她伸出白胖的小手来,笑眯眯的把手套jiāo给姜莞尔。

  “对不起啊。”女人致了歉,又拉拉孩子的小手,“闺闺乖,该叫阿姨的。”

  女孩一脸不解的端详着姜莞尔的脸。几岁的孩子,还不懂用衣着装扮判断他人的身份,只是凭感觉认为,面前的漂亮女人还很年轻。

  姜莞尔笑着朝她摇摇手,一边套着手套,一边轻声哄道:“谢谢你哦。”

  也许是被孩子的纯真感染,暗淡的心qíng点亮了一些。姜莞尔仰起脸来,走出银行的大门,就有一片冰凉的碎片贴在了脸上。

  又一片,再一片。

  下雪了。

  同样是雪,城市与城市之间,似乎全然不同。这个城市的雪,不及巴黎的湿润,接在手里,是簌簌的粉粒,仿佛看得出里头一叶一叶的纤维来。

  气温骤然就下降了不少,女人拢起掌来在嘴边呵着气,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一些,履着薄冰前行。

  快走到车站的时候,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姜莞尔伸手接起,里头传出仲流年深沉磁xing的声音:

  “……在家吗?”

  他这么问,是知道她没去公司了吧。姜莞尔抓着听筒的手,握的紧了紧,如实回答道:

  “没,在外头。”

  “这会儿有事?”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有些不悦。

  “也不是,正要回去。”他的电话,还是与过去一样的言简意赅,姜莞尔这么想着,突然意识到,这是她回来后两人间的第一次通话。

  “……”那边的沉吟了一会儿,仲流年淡淡的又说,“现在在哪?等一等,我去接你吧。”

  女人闻言有些茫然,抬起手腕来看一看表,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然十点过半。

  环视一下周围林立的建筑物,挑了个装潢华丽的酒店报上名字。果不其然的,他知道地方,说了句“我半小时内到”,就挂了电话。

  外头实在是冷,姜莞尔挑了个离酒店最近的咖啡馆,进去要了杯普通的奶咖,坐在窗边等他。

  知道他要接她一起去聚会,一直悬着的心莫名放下一些。原来没有他的陪伴,她竟也不知如何面对孤注一掷过的从前。

  那个时候,他和她的名字,紧紧的拴在一起。打上标记,裹上包装,受人评头论足。

  公主与贫儿的爱qíng,童话般上演又破碎。到现在这个样子,究竟是荒唐还是可惜?

  心里默默盘算着,让小姨帮她在法国贷下款,尽快的把钱还他。毕竟现在的自己,是个刚刚回国,又是刚刚签下工作的人,还没有借贷的资本。

  拆了东墙补西墙,她姜莞尔,究竟何时才能完全摆脱负债的日子?

  这么想着,不禁又长长吐出一口气。罢了,毕竟从今天起,她摆脱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总归算一件好事。

  女人一直低头默想着心事,抬手喝咖啡的瞬间,才发现仲流年不知何时已经坐在对面。男人双手合握放在桌上,正若有所思的凝视着她。

  “你什么时候到的?”姜莞尔着实吓了一跳,不加思索的开口问道。

  男人挑挑眉头,她还真是没有看到自己么?是该笑她对周边环境太无知无觉,还是该赞她做事qíng专心致志,连发呆都尽职尽责?

  “刚刚。”男人垂眼轻轻摩挲着手指,随意的回答道,“怎么上午没去上班?”问的漫不经心,却有些害怕听到她的回答,若是她真的辞职了,两人今后的jiāo集恐怕会变得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