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尔流年_作者:隔轩听雨(74)

  “怎么了?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了。”男人在姜莞尔身边站定了,微低了脑袋冲她笑。突然轻轻握上姜莞尔的手,一边牵着她走,一边慢慢解释着:

  “屋里头都没什么家具了,不过每个月会请人来打扫一次卫生,所以还不至于脏到进不去的程度。其实呢,一开始时是连们也不锁的,后来不知怎么的住进去一帮流làng汉,弄得乌烟瘴气。最后就只得在院门口加了个电子锁,算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吧。”   安宸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张磁卡来,冲着黑色的大铁门一刷,那么门就自个儿打开了。姜莞尔这才发现,两幢房子都被黑色的栅栏围了个严实,葱绿的树隔绝了外头新起的屋宇,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她几乎是蹑手蹑脚走近了自己旧时的家,走近了自己儿时所有星点甜蜜的回忆。她走过那条蹒跚着步伐奔跑过的青石径,踏上那阶曽铺过龙凤呈祥地毯的石阶,手在触感冰凉的门把上停了停,轻叹一口气,终于轻轻转动,推门而入。

  一层的光线很暗,曾经的麻布chuáng帘被换成了开合的百叶,把阳光尽数挡在了外头。姜莞尔的眼神在客厅南头的墙壁处停了片刻,搁置过皮质沙 发的角落已然空空如也若gān年前,她和母亲坐在那张没有温度的沙发上,相拥而泣。那时的她,见到了母亲的脆弱,亦见到了自己的绝决。那时的她,做出了一个痛彻心扉的决定,从此人生截然不同。

  女人踏上盘旋的楼梯,每一声鞋底敲击地板的声音,都击打着心底莫名涌起的的qíng愫。右手边第一间,是她的房间。

  屋子的采光很好,无论冬天夏天,总可以享受暖洋洋的照she。浮沉在阳光里头无处遁形,她环视空dàngdàng的屋子,唯有旧到不成样的地板,还是她离开时的那套。

  通往窗台的门居然是开着的,姜莞尔正自纳闷,目光突然又被墙根处一片小片字迹吸引。女人蹲下身子仔细端详,指间拂过的瞬间,嘴角已然翘了起来。

  潦糙的笔迹赫然写着:XX年9月18日,今天是安宸哥哥走的日子。哼,等着瞧,我要一年不和你说话。

  下面是煞有介事的倒计,365、364、363……一丝不苟的数着,却只到353便停了。

  曾经她每晚都要钻下写字台来,把对抛下她跑去法国的他的怨气,都狠狠的刻在数字里。

  可是某一天,当安宸第四次给她家拨来国际长途的时候。母亲掐腰站在门口,一边用手挥舞着话筒,一边示威似的抿着笑问她:

  “你到底接是不接?”

  问到第三遍,她已然倒戈。蒙着脑袋的枕头往身侧一丢,女生翻身下chuáng便抢过了话筒。

  “莞尔,姜莞尔?”回忆中,她听到安宸在唤她,一时竟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姜莞尔愣了愣,突然明白,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阳台。

  正对面,是安宸家二楼的阳台。

  曾经安宸与她一样,也是住在面南的房间里,享受一年四季和煦的日光。可没住多久,男生便搬到了北向yīn冷的客房。

  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qíng,他做,不过为了能离她近一点。

  两户的阳台,探出去,围栏与围栏之间仅仅一步之遥。有时他会踩在上头,纵身一跃,便跳进了姜莞尔的屋子。莞尔同母亲冷战,赌气不下楼吃饭的时候,他就是用这个法子,给她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吃食。

  小时候她只觉得好玩,甚至会拍着手小声称赞:“安宸哥哥好帅。”

  可渐渐大了,她开始胆战心惊,甚至捂住眼,不敢看男生爬上栏杆。心心念念间,怕他会有一分一毫的闪失。

  于是安宸不再上演动作戏码,有什么东西,直接轻手轻脚扔进她怀里。

  而有什么话,她偏偏也不肯同他直接说。写在白纸上,折成飞机,神秘兮兮的一只一只丢给他。他从不笑她幼稚,她掷过来的每一句话,他都仔细的收在抽屉里,原封不动。

  折飞机的法子,还是安宸手把手教给她。再轻再薄的纸叠出来,也能飞出去好几米去。

  此刻的安宸,正垂着头,全神贯注的折叠一只铜版广告纸。每一个步骤,每一处纹路,都是她所熟悉。

  “安宸?”姜莞尔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句。

  对面的男人完成了手工,抬起头来,温暖的笑容如昨。

  简简单单的,他应了一句:“恩。”男人话音刚落,右手已然举起在脸侧,轻轻一送。纸飞机在半空中划出虹般的弧线,左摇右晃,飘飘dàngd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