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_作者:亦舒(109)

2017-03-15 亦舒


    “我问爹爹要去,”她说,“最多先替你垫一垫。”

    我嬉皮笑脸,“说到钱就失感qíng。”

    “去你的。”

    傍晚时分,庄国栋来了,他整个人的格局像电影大明星——英俊的脸,壮伟的身型,好气质,有点不羁,略略带点白头发,增加他的成熟美。

    我迎出去。

    “快进来烤火,火jī大餐就准备好了。”我拍打他的肩膀。

    庄进来书房,我把姐姐们介绍给他认识。

    姐姐们很诧异于他的出色。

    小姐姐说:“没见你之前,以为震中算是个英俊的男孩子,现在发觉震中简直是个傻大个儿。”

    “喂喂喂!”我抗议。

    吃了饭我与庄在房中下棋。

    我说:“明天姐姐与姐夫们介绍女孩子给我们认识。”

    “烦不烦?”他说。

    “没法子,”我问,“你打算住几天?”

    他打个呵欠,“无所谓。”他从简单的行李袋内取出我熟悉的银相架,放在chuáng头。

    “我的天,庄某人,你也太痴qíng了。”我说,“没有这张照片,你睡不着?”

    庄脸上那股忧郁的神色又出现,他大口地喝着威士忌,苦笑,“我不能忘记她,我太爱她。”

    那张照片很模糊,是他与那个女郎合影的风景照,我再看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好耸耸肩。

    “如果你爱她,就应该跟着她去。”我说。

    “我不能。”他说,“当时我已订了婚。”

    “那么对着她的照片做梦吧。”我说,“祝你幸福。”

    “是我先抛弃她的。”庄靠在chuáng上说。

    “你抛弃了她?”我问,“为什么?”我没听懂。

    “你不会明白的。”他叹一口气。

    “再下一盘?”我改变话题。

    “累了。”他看着窗外。

    “你这个人,自牛津闷到伦敦。来,我们到酒馆去喝几杯。”

    “我不想走动。”他伸个懒腰。

    我随他去,度假不外是为了松弛神经,如果庄能够在chuáng上躺得高高兴兴,愿他躺上十天八天。

    第二天,大姐请来了许多华侨“名媛”以及各学院的女留学生,莺声沥沥,挤满了图书室。有些人在弹琴,有些翻画册,有些闲谈调笑,有些在扇扇子,哗,简直眼花缭乱。

    有几个是皇家美术学院的学生,自然最会打扮,骤眼看仿佛布衣荆钗,实则上花足心思穿成一派返璞归真状:花裙子、长羊毛袜、大毛衣、布鞋、头发梳辫子……我也不知道我在寻找谁,等待谁,但这些女孩儿好看是好看,由头到尾,总没有一个叫我jiāo上这颗心。

    于是我寂寞了。

    庄国栋比我更落魄,他的眼睛隐隐浮着一层泪膜,与我两个人,坐在窗台上,手里拿着酒杯,一派无聊。

    我轻轻问:“我们要的那朵花,在什么地方?”

    庄看我一眼,“我不知道你的花。”他低下头苦笑。

    有许多女郎的眼光落在他的身上,他不在乎,也看不见。

    我问他:“看中了谁没有?”

    “没有。”他伸一个懒腰,“这里不是没有长得好或是有xing格的女子,只是……你总听过‘除却巫山不是云’吧?”

    “这是你的悲剧,有许多人,除却巫山,都是云。”我笑,“从一只母猪身边走到另一只母猪,他们成了风流人物,呵哈呵哈,多么自在快活。”

    庄向我瞪眼,“你呢?”

    “我?”我说,“我只能活一次,我不打算胡乱与一个女人生下半打孩子,养活她一辈子,牺牲我的理想与自由。我很自私,我要找个好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