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的故事_作者:亦舒(135)

2017-03-15 亦舒


    “他不舒服,去看医生。”我说。

    “你呢?”她说,“我觉得你们两人都有点怪。”

    伤心人别有拥抱。

    小姐姐坐下来,“美人这回事……如今我相信了。”她怔怔地说。

    那顿饭我吃得味同嚼蜡。

    想爱她,不能爱她,避开她,又想见她,见到她,还不如不见她,我又想逃离她。

第四部 玫瑰再见(4)

    父亲认为我jīng神恍惚,非常诧异,我再也没有话说,便告退了。

    玫瑰吃得很少,她说是累。

    回到庄的公寓,我打开门进去,看到他女友脸色铁青地走出来。

    她并不睬我,一别头就走掉。庄在看电视。

    “怎么了?”我问。

    庄的眼睛仍然留在七彩卡通上,正轰轰烈烈地在演大力水手。

    “庄,”我说,“怎么了?”

    庄说:“我告诉她,我从来没爱过她。我爱的,一直是另外一个人。”

    “你不是改头换面,要做个新人吗?”

    “我错了,她仍然控制我的灵魂。”庄简单地说。

    说完他就全神贯注地看大力水手,不再出声。他紧闭着嘴唇,脸色非常坏,但一双眼睛却闪亮得像一头野shòu,我觉得奇怪,但自顾不暇,顾不得那么多。

    我说:“我还是去巴黎,听你的劝告。”

    他不再回答我。

    我收拾衣物,提起只轻便的箱子,摸摸袋中,余款无多,因此在老庄抽屉中,取了叠钞票。

    我临出门跟他说:“我借了你三百磅,现在就搭夜船去巴黎,我看我俩难兄难弟,分头腐烂比较好些。”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我说些什么。

    我开了那辆随时会散的福士坐气垫船到宝龙,然后南下巴黎。

    到巴黎时天快亮了。我跑到圣母院去祈祷。

    如果在香港,你的心能碎成一百片,那么在巴黎晨曦中的圣母院,你的心可以碎成一千片了。

    我租了旅馆,就住在那里,专等爹爹与玫瑰走。每日早上坐在塞纳河的“新桥”边发呆,听金发女郎们的絮絮细语。

    钱花光了,打电话给姐姐们求救,她大声叫道:“罗震中!你在地球哪一个角落?”

    我说:“巴黎。而且我的钱花光了,花都的花也不再芬芳了。”

    “爹找你,请快回来。”小姐姐说。

    “他还没走?”我意外。

    “有点意外,留下来了。你快回来,有要事。”

    “那么多要事,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罗家都有要事,我才不信。”

    “罗震中,你敢不回来!”

    “好,我回,我回。”

    我又开着那辆老爷车回到伦敦。

    大船经过多佛海峡,风呜呜地chuī,深紫色的天空,海鸥哑哑地低鸣,我几乎想连人带车一齐驶下黑色的海水,从此消失在世界上。

    但是我没有那么做,我没有勇气。

    我回到伦敦,站在父亲的面前,做他的乖儿子。

    父亲果然有要事寻我。

    他开门见山地说:“震中,我有要事得回香港,我要你照顾你继母。”

    我抬起了头。

    父亲咳嗽一声,“震中——”仿佛有难言之隐。

    “什么事?”我忍不住,“为什么你俩不是一起回去?”她早早离了我跟前,我好安居乐业。

    “她不肯回香港。”父亲说到此地为止,叹口气,站起来走开。

    我问大姐:“怎么回事?他俩吵架?”

    “不是吵架,她跟你好友庄国栋有点暧昧。”大姐跌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