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_作者:亦舒(30)

2017-03-15 亦舒

    维金是个很懂得关怀朋友的好人,“云芝,你有困难,不妨说出来。”

    左云芝牵了牵嘴角,像是千言万语口难开的样子。

    维金不去催她,开了音乐,恰巧是肯尼G的色士风,幽怨婉转,柔靡动人。

    终于云芝低声说:“我没有钱了。”

    维金替她添杯咖啡,“没有问题,我这里有。”

    “维金,一见面就问借钱——”

    维金一手按住她的手,“千万不要见外。”

    他走到写字台前拉开抽屉写了一张支票,又掏出皮夹,把所有现款取出,一起放进一只白信封内。

    他jiāo给云芝,“先用着,有需要再同我联络。”

    云芝接过,低头不语,

    “我做了牛ròu三文治及蔬菜场,吃了才走。”

    “我还要去托儿所领回孩子。”

    维金十分体贴,“我替你把食物打包拎回去,”一边取过大衣,“顺便送你一程。”

    云芝落下泪来,轻轻揩去,“你一定在想,我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

    维金温和地笑,“人总有不得意之际,坚qiáng一点,站稳脚步,一下子又可以开步走。”

    云芝惨笑,“我未婚,有一子,失业、缺钱,就差没患癌症,否则即系苦qíng戏中女主角。”

    维金笑,“来,去接孩子。”

    维金驾车送她到托儿所。

    途中云芝问:“妹妹维心好吗,许久不见。”

    “在纽约嫁了人,丈夫在大学教书,有前妻及子女,薪酬一半分给那个家,因此时有龃龉,不过大致上还算恩爱。”

    云芝点点头。

    维金看她一眼,云芝仍然秀丽,只是神qíng憔悴,气色同少女时大大不同。

    “到了。”

    那年约一岁的孩子看到母亲,蹒跚地奔过来,抱住母亲大腿,依偎着不放。

    他像是哭过了,双目红红,保母说他一直喊妈妈。

    云芝十分无奈,把孩子紧紧抱怀中。

    仍由维金把她们送回去。

    云芝住在一间一房公寓,地段当然欠佳,她低声说:“欠了两个月租金,所以才来找你。”

    “怎么找到我的住址?”

    “我去过大学,他们好心告诉我。”

    维金点点头,与她握手道别。

    天下至孤苦的大抵是贫穷的单身母亲。

    左云芝是维金妹妹的大学同学,有一段时期真是天天放学上门来做功课。

    维金对云芝几乎一见钟qíng,他喜欢地那一头天然鬈曲的长发,雪白的面孔,

    与温柔的声音。

    可是毕业后云芝找到工作就不大来了,随即听说有男朋友,接着搬出家住,打算结婚。

    消息在传说左云芝怀孕时中断。

    陈家在翌年便移民了。

    维金一直没忘记云芝。

    他有意无意打听云芝下落。

    就在上个月,他听见有人说:“左云芝真叫某人害苦,拖着个幼儿,住在多伦多替人做一些翻译稿维生,晚上还得在比萨店做外卖,一朵花从此凋谢。”

    维金听了这消息还愣住半晌。

    真没想到今晚就见到她。

    可以为故友做点事,真是愉快。

    雨下得更急了,维金翻起领子。

    接着一段日子里,维金有空就去探访她们母子。

    渐渐了解qíng况。

    左云芝入境用旅游证件,孩子在美国出生,倒是有护照,他父亲在半年前失却联络,云芝此刻正四出寻找工作设法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