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出现之后,我生活更似个男人。
有时六时天未亮就起来,赶到公司去看电讯机中纽约金市上落qíng况。
晚上八点多下班更是稀松平常。
到这种地步,我想我已有资格接受各大报章妇女版访问,坐在一张写字台前,谈事业成就了。
内心非常空虚,染上烟癖,回到家中,捧着烟灰缸便可做人,胃口日差,嘴唇已失去当年的鲜红色,不擦口红,像生病一样。
我所需要的是,是一个长至一年的假期。
一定要领风气之先,带头告假。
想了又想,拖了又拖,终于在一个早上,心平气和的跑到老板那里,提出要求。
他翻日历,“五月七日至十四日,准你放一个星期吧。”
好像与虎谋皮,“现在才一月。”
“时间不知过得多快。”
“我想放一年假。”
“一个月?小姐,假如我可以一个月用不著你,我就可以一辈子用不看你。”
“是一年。”很冷静。
他怔住。没料到殖民地上有那么大胆的女人。
“敝公司没有一年假期,亦不再有停薪留职这回事。”
“可否从我开始?”
“不行。”他心想你又不是二郎神君有三只眼睛。
“那怎么办呢。”
“我们令你疲倦?”他顾左右而言他,“休什么息,四月份加薪百份之十五。”
不行了,谁不知道钱好,可是拿命来换,还是划不来。
“那么我辞职吧,”我说得十分滑溜。
他一怔,随即说:“好”。
我站起来,“立刻去做辞职信。”
头也不回的出去。
正好替我下决定,他若是婆婆妈妈的挽留起来,反而令人头痛。
瞧,七年就这麽泡了汤。
数千个日子,几万个小时,披星戴月,发了薪水,也就仁尽义至。
要不要命,花这七年来带大一个孩子,他都上小学了。
可是小家庭主妇亦会反问:是,孩子七岁,又怎么样?
我莞尔。
同事说这是事业燃烧。
烧烬灰,风一chuī,什么都没有剩下。
“应该放长来做,”她说:“摊慢来gān,一生那么长,最忌一刹时达到高cháo,你想想,以后还怎麽办?”
我扯淡,“但是我从来没谈过恋爱,或许我可以到欧洲,专程花三年来谈恋爱。”
“恋爱也是燃烧,切忌切忌。”
做一辈子温吞水?
休息在家,睡到九点才起chuáng,已是了不起的奢侈,听见门锁转动,啊,是我那难能可贵的帮手来开工,这些日子来,她是唯一的安慰。
我披上毛巾衣出去迎接她。
站在门口的是母亲。
“老妈,”我惊呼。
身后跟着家里的老佣人阿五。
真正气馁,原来是她们,一点成就感都没有了。
母亲表qíng尴尬,“你怎么在家?”
“这是我的家,不在家到什么地方,你们来gān么?”
“来看你呀。”
“我不在你来看什么?”
“来替你打点。”母亲没好气坐下来。
“这些日子你同阿五天天来?,”
“不天天来行吗,”她问:“你穿什么吃什么?”
我十分懊恼,“真不该把锁匙给你。”
“你要同我争战到几时?”母亲叹口气,“在写字楼与人斗成习惯,下了班还神经兮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