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重要。”
“我只想知道。”
“没有人知道。”
“你们同她不是不熟,怎么会不知道。”
“唉呀,问威廉好了,他们七年同事。”
“什么,七年?”
“可不是,同一出身,一下子人家飞上枝头去了,咱们还在地下啄啄啄,连翅膀都退化了,像奇异鸟,丑得要死,十足十似只老鼠。”
我心里暗忖,这会是谁呢?一份工作熬了七年,实在不是短日子,年纪也不会太小,至少有廿多岁了。
终于我叹口气,“买了彩票没有?头奖一千多万,也勉qiáng可算个小富翁,那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事来做了。”
“我最喜欢不做。”
“不做也不行,许多阔绰的年青太太什么都不做,光是打扮,但是虚有其表,没有神髓,目光是呆的,言语无味,那也不行。”
积琪恳求:“让我做她们一份子罢,我不怕言语无味。”、
大家呵呵大笑。
一班乌合之众,总算散了一点闷气,要出净胸中之气是没有可能的事,这些郁气日积月累,何尝不使我们形容憔悴。
但明日又是另外一天呢。
年轻的时候,每日太阳升起,都认为是新的希望,老板/友人/长辈,无论是谁,称赞一句,听在耳里,都乐飞飞的,任何约会,都兴致勃勃打扮整齐了赶出去,无穷的jīng力,无限的活力,跌倒爬起,当作一种经验。
曾几何时,落班已经虚脱,只想看电视,因为电视没有是非,电视是纯娱乐,电视不会作弄你,电视永远忠实!
人类最好的朋友是电视机。
公寓房子已经不能养狗了。
周末,回家探父母,属例牌节目。
阳光普照的下午,母亲与其他三位中年太太坐露台打小麻将。
看,多会得享受。
人生道路已走了大半,是应当放松作乐。
她们天天下午都搓上两三小时,卫生之极。
每当听见悉悉缩缩之搓牌声,便令我有种国泰民安的安全感。
我在长沙发上一盹便盹到完场,然后打道回府。
与父母其实没什么可说,他们的责任已经完毕,我的烦恼,纯属我自己,也不必告诉他们,叫他们担忧,早十年我已学会报喜不报忧。
这一层对海背山的公寓,自然是他们自置的物业,靠子女?保证临老潦倒,咱们这些下一代有个屁用,什么养儿防老,根本行不通,至今有什么急事,还得问他们借。
几个太太开头在聊我们家的点心可口,特别是chūn卷,清脆可口。
后来就开始说人了。
“陈太太这一阵子惨兮兮,老公都不回来了。”
“她也算享受够了,老陈有一段时期,对她死心塌地,要什么有什么,连带娘家人全部都抖起来。”
“这世上有什么是永生永世的?”其中一名太太叹口气,“我都看开了,他管他带年轻的妞去欧洲,我管我打牌逛街,都快六十了,说去就去,又有什么保障。”
我暗地里笑。
“陈先生的女朋友真有办法,短短几个月,哄得老陈团团转,什么都拿出来,陈太是心痛那些钱。”
“陈太本身是个富婆,美金一兑四元八角时,陈先生一个月收入就有十万八万,那时楼价多便宜,一千尺地方不过三五万,才不替她担心呢,那么jīng明的人。”
“可是男人是没有了。”
“要男人来gān吗,还搂著啜啜啜呀?”
众太太笑。
真会说。
我睁大双眼,也笑上一份。
“算了,当是兄妹不就完了?”另一位说:“离婚,不是我们这一票人可以说的,老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钱到底是他们辛辛苦苦挣回来的,咱们做过什麽?不过是生两个孩子搓搓麻将而已,三十年后学时髦口口声声说离婚,笑大人的嘴。年轻的女人不好做,我家囡囡念了管理科硕士回来,一个月才挣那麽一点点,买行头还算我的帐,风chuī雨打去熬,一日同我说:妈妈,我被老板气得半边面孔麻了三日三夜。暖,她们才有资格要离婚,我们算是享福的人了。好歹忍一忍,装作看不见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