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过头来,微笑着。
「看你也不十分难过。」妹妹放心了。
我难过还装给她看不成?我还哭不成?我还自杀不成?我上了工,很努力的工作着。隔了没多久,美丽的母亲来看我,我与妹妹都非常客气的招呼她。
老人家很难过,她说:「真没想到,是我女儿没有福气,你是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家明……」
我黯黯的站在她面前,多少日子来,她待我不错,如一个子侄一般,她喜欢我,是因为我老实。她说了很多话,然后一个人走了。我与妹妹对坐着很久,没说话。
我们的关系是正式告一段落了。
两年,chūn夏秋冬我们在一起。美丽的缺点,像不肯看书,像喜欢迟到,像偶然发点脾气,都忽然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们曾经一起渡过两年,两年不算是一段短日子,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而且这么和平解决。
妹妹的同学是一个潇洒特别的女子,但是我不认识她,我不知道她的习惯如河,她的嗜好如何,我们真正相处的结果,又会如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追求女孩子,到底我也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自尊心,傻呼呼的坐在客厅里等美丽,一等便是好几个钟头,而且一点也不抱怨,她自房里施施然出来,向我笑一笑,我便满足了。
相反的,如果她真的嫁了我,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她,美丽会叫男人放下一切来陪她。像那种男人接她的跑车,我不只买得起,但是我无意改变自己,美丽也不想勉qiáng我,改变我,所以我随她走了。
或者小田是比较适合我的,她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有主张,有果断,她不需要同倩,怜爱,呵护,她没有把自己当一个弱者,她做事处世,比我还能gān,她与美丽是一个对比,完全相反的两个女子。
与小田在一起,关系是朋友与朋友,与美丽在一起,关系是哥哥与妹妹。我也没想到我会这么冷静地分析我们的关系,但这么一来,我比较认命。
妹妹说我真是温吞水,jiāo了两年的女朋友跟人跑了,到了嘴边的鸭子飞了,还谈笑自若呢,像什么话!小田听到这里,没有表示,她从来不对人家私事表示兴趣,她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女子,她有时候甚至佯装听不见我们在说什么,但是她绝对是我们的一份子。与美丽不同的是,美丽处处要人把她当轴心人物,可是结果她不过是一种陪衬;小田不一样,她坐在一角,一声不出,便是中心。她有魅力,美丽没有。
魅力是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的。
小田不穿七彩服装,脖子上没有叮叮当当的塑胶首饰,手腕上也不戴烂铜烂铁。她衣服的颜色是有系统的,她喜欢白色与深蓝,因此一切服饰都依着这个系统转,看上去很舒服写意,她从来不穿红色,或是其他任何颜色。她的头发永远舒服地梳在脑后。她戴一副小小钻石耳环,非常吸引的,每当她转一转头的时候,那钻石便会闪一闪。她的牙齿雪白。
妹妹问我,「你已经làng费了两年,不能再làng费另外两年,你认定了,是她?」
我说:「不能这么说,我说是她,她未必说是我。小田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子。」
妹妹说:「哪里有这么麻烦的事,与一个完全不相gān的女孩子在一起两年,我看你倒是心安理得,现在有一个适合的人来了,你倒犹疑。」
我是犹疑,事qíng要慢慢来,我做人一向都是讲究慢。温习,人家是大考之前三日做的事,我却在开学第一夜便开始了,弄得头昏脑胀,谁也没有好处。
有一次在路上看见美丽,我在车子里,他们也在车子里,我只是一个人,她坐在新男朋友的身边,仿佛很开心的样子,穿得很好,化妆比以前加浓了,车子很挤,都排在红灯前,我简直不能想像这个女孩子便是我以前的女朋友。她换了一个发型,头发短了,卷曲得很,整个人看上去更像一只洋娃娃。
我认出了她,我默默的注视她,她没有看到我。我仍然没有绞痛的感觉。奇怪,忽然之间,我觉得我不再认识美丽了。这是美丽吗?这不过是另外一个好看的女子而已。我心目中的美丽,是一个楚楚可怜,等我去保护她的女孩子,这是我心目中的印象。可是现在她是这么风调雨顺,她还与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