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雷太太吃惊,“那可是很大的牺牲。”
雷先生笑了。
可是雷太太并没有下逐客令,到底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了。
直到另一个周末。
那是一个星光灿烂炎热的晚上,客房有一道长窗通向露台,两个客人居然把chuáng抬到露台上去睡,而且,他俩衣冠不整,小兆芳一早起来,推门出去看到他俩,笑得弯腰。
雷太太变色。
她忍无可忍,只讲了一句话:“成何体统。”
客人的笑脸凝住。
接着雷太太一言不发地外出。
而客人梳洗之后,把chuáng抬回房内,也跟着收拾行李。
兆芳到底小,还天真地问:“这么快就走了?”
“已经住了一个月了。”小平叔笑。
“将来我到你家去。”
“好,你可以在我家住上一段长时间。”
“可是,”兆芳疑惑地问:“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在海滩边,一出门上,脚踩到的,便是洁白的细沙。”
“何处?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
“找到了家,第一个通知你。”
小平叔捧起兆芳的小脸,吻了一下。
他们走了。
雷太太回来,兆芳咚咚咚跑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母亲。
雷太太一怔,开头是有种轻松的感觉,渐渐有些内疚。
晚上对丈夫说:“是我不好,我小器,我容不得人。”
他看她一眼,笑道:“算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那么多年的朋友……”
“他会回来的。”
“是吗,”雷太太又提心吊胆,“希望是一个人。”
说来说去,她不喜欢琦琦。
最惆怅的是兆芳。
客人走了以后,她寂寞了一整个夏季。
然后,她觉得自己长大了。
兆芳变得比从前沉默,爱看书,爱一个人孵图书馆。
中秋后的一个下午,放学回来,发觉客厅里坐着一位客人。
爸妈不在家,兆芳便上前招呼他。
她放下书包,“请问你是哪一位叔叔?”
“我姓石,我找雷远明先生夫人。”
“啊,我是他们的女儿兆芳。”
那位石先生见是个少女,有点失望,后来一想,孩子最纯真,不如在她口中套话,或许可得知真相。
女佣斟茶给客人。
石先生想一想:“雷小姐,我自美国洛杉矶来。”
“有重要的事吗?”
“我来寻访一个人。”
兆芳纳罕,“我父亲?”
“不,我找洛小平。”
“啊,找小平叔,他夏季来过,可是走了。”
“有无留下地址?”
兆芳据实笑道:“石先生,你大概不十分了解小平叔,他无论去何处都不留地址,同时,他也从不写信。”
那位石先生沉默,孩子不打讹话,完全可信。
过一会儿,他问:“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高、漂亮、长头发-”
“琦琦。”
“对,是她。”石先生十分紧张。
小兆芳起了疑心,这时才仔细打量石先生。
只见石先生高大英俊,举止斯文,可是脸容有点憔悴,心事重重。
兆芳不由得问:“你是琦琦什么人?”
石先生轻轻答:“我是她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