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深叹一口气。
更不要说是组织一个家庭了。
一直爬一直爬,去到最高峰,拿到最漂亮的衔头,然后等退休。
文件一合拢,回到家中,无限凄清。
这一切,到底是为看什么?
平时,光棋不大去想这种无益的问题,再加忙得累,累得慌,也没有空档去思想自我,只希望把事做好,老板满意,客户开心。
今日,她比任何一日都纳闷,以往的功绩仿佛不值一哂,所有的战利品也都贬值。
她苦笑。
qíng绪这件事实在古怪,时高时低,时好时坏。
但到底今时今日的她比不上刚自大学出来的吕光棋,那个时候,天真得真假不分,上司一声皮笑ròu不笑的敷衍也会令她兴奋半日。
今天,她明白了,“做得不错”等于“有空来坐”,待加薪水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
还是得做呀,偶而转头看一看,身后排着长龙的,都是虎视眈眈的后辈新秀,全挂子的武装焦急地轮候出场,光棋自问还没有上岸,只得努力向前跑跑跑。
永远像身后有三十只猛狮在追。
当年,她怎么挤开前辈,心知肚明,不消多说,而今,也一样受着威胁了。
见到欣欣之后,光棋留恋那种真挚的感qíng,她完全不需要防范一个孩子。
与她相处,光棋觉得自由快活……。
在公司,光棋大概喝了十多杯咖啡,几乎没中啡毒,下意识她倚靠咖啡因来吊jīng神。
喝得唇焦舌燥。
中午时分,她乘空档摇电话回酒店,没有人听,恐怕欣欣父女已经离开了。
最后一个再见,都说得如此仓促,可见都市人全部无心无ròu。
巴不得对方走,分了手可以办正经事,感qíng原是太过华丽太过奢侈的一件事。
欣欣恐怕要对大人失望。
直到她长大成年,直到她也令孩子失望,届时,也许她会原谅以前令她失望的大人。
那时什么都已经太迟。
下午节目排得密密,他们去参观厂家,光棋心中一直牵挂欣欣。
一种莫名其妙的留恋。
人家的孩子,有父亲有母亲,生活得很好,一夜相处,竟种下qíng愫。
莫非,母xing的因子发作?
跑得筋疲力尽,还得装个笑容,表示非常有兴趣,也许是对这种事业生涯起了厌倦。
光棋暗暗叫苦,这么快就觉得不值,如何爬到巅峰?
捱到下午五点半,大伙还问她:“去喝一杯?罗布臣街开了好几家新酒廊,风味不错。”
接着,要是光棋愿意的话,同一班人还可以去吃晚饭,跳舞,深夜,还可以有别的节目。
但她礼貌的推辞。
外国同事露出悻悻之色,他们一向不大懂得掩饰,也难怪,公司付的飞机票,公司付的食宿费,女职员似乎有义务廿四小时服务。
但光棋实在累了。
即使得到不良反应,她也顾不了那么多。
所以,家庭主妇永远不知道职业妇女付出的有多少。
洋人看着她说:“明天也许?”
她qiáng笑道:一好,或许明天。”
光棋叫街车回旅馆。
还要同他们泡三天呢。
回到房间,开亮了灯,放满一缸热水,泡进去,光棋吁出一口气。
电话铃响了。
光棋只得接。
“光棋阿姨吗,你回来了吗,今天工作可辛苦?”
光棋听到这把声音,几乎没落下泪来,“欣欣,你回到多伦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