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朝露_作者:亦舒(76)

2017-03-15 亦舒


    “大腿上。”

    “怎么会烫的?”淑文急得快哭了,“你妈怎么没好好的看住他?要住医院?伤势很重?”

    坚明冷冷的道:“问你自己!”

    “问我?”

    “当然问你!孩子应该是由母亲照顾的,你不负责任,现在出了事,想赖谁?”

    淑文跳起来,“你……你!亏你说得出口,上个月是谁说要把孩子jiāo给你母亲的?孩子在谁的地方,出了事就谁负责,你妈不长眼睛的?只有一个孙儿,还不看牢他?还是你姊姊迫害,故意弄伤他?”

    “你别含血喷人!”

    “你才含血喷人,刘坚明,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有什么毛病,我可不饶过你。”

    “你这简直是泼妇作风,”坚明喝道:“难道他不是我儿子?”

    淑文哭了起来,“儿子出了这种事,你都不安慰我一句。”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要不要到医院去看?”坚明青着脸。

    “我不要去!”淑文大哭,“看见孩子伤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叫我怎么办?”

    “你不去,我可去了。”坚明站起来。

    他衬衫上湿了一大片,都是汗,也没时间抹一下。

    淑文又嚷起来,“我也去。”

    “去就快点!”

    淑文哭着跟坚明出门,心急如焚。

    赶到医院,找了半晌才寻到儿童病房,淑文便听到小明的哭声,她一冲进去看,有两个护士正在替小明解纱带,孩子伤在左脚,满满是一个个小泡,有点血ròu模糊,小明哭得震天价响,一个护士使劲按着了他的手脚。

    淑文又是心痛,又是气苦,幸亏只是外伤,可是这么热的天气,叫小明裹着纱布,也够他受的。

    淑文走前一步,坚明走在后面。

    她看见坚明的母亲坐在一边,脸色也是相当惨痛,于是嘴里便不说什么了,她闷闷的站着。

    没一会儿坚明的母亲走过来,低着头说:“小明打破了热水瓶,烫着了。”

    淑文不搭腔,等护士将小明裹好了,连忙抱起小明,眼泪不断滚下来。

    小明也叫着妈妈,渐渐止了哭声。

    坚明问过医生,医生说总要一个星期才可以出院,当然是为了孩子好,在医院中打理也容易点,待新ròu长出来了走比较理想,这样一算下来,医药费总要三数百。

    这一切淑文都听着,她又懊恼又难过,早知如此,何必贪图几个星期的空闲,这笔钱用了出去不算,还要小明受皮ròu之苦。

    淑文也有点怪自己,她应该知道会有这种后果。

    淑文哄着小明睡着了,还坐在小chuáng边不肯离开。

    没到一会儿,坚明的大姊也来了。

    一进门便道:“这孩子,也太顽皮,热水瓶怎么可以玩?”

    她竟把她母亲的责任推得一gān二净,反而赖了孩子。

    淑文一声不响,qiáng忍着气,想着与这种人吵,只有落得没面子,有什么好处?装作听不见也算了。

    坚明开口了,“那么热水瓶放在哪里?孩子晓得什么?”

    他大姊反口道:“照你这么讲,妈是故意烫他的?”

    淑文早知道一回嘴便有这种结果,于是她站起来对医生说:“这是我儿子,没有我领他,不准任何人带他出院,我会把身份证带来的。”

    坚明的大姊瞪起了眼,但是淑文抓起皮包便走,头也没回过。

    坚明也不出声,跟在她后面。淑文回到家,一声不出,把零零碎碎的衣服整了一包,拿出一只旅行袋,将衣物塞了进去,再梳了梳头,洗了一个脸。

    坚明问:“你做什么?”

    淑文不出声,她拿起旅行袋,往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