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扁扁嘴。
“不准哭闹,已经是少女了,你以为你是小孩?”
后来,据表姑妈区太太说,莎拉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补习到下午三时,她家的女佣会用阿华田与夹心饼gān招呼我。
呵那杯香甜的阿华田。
弟妹众多的我家哪里能喝这种东西,一罐开出来,半天就报销了,还是省省吧。
莎拉的功课一个月就进步了。
三个月内,她已科科及格。
没有人要求她考第一,七十多分已经够好。
区太太感激得不得了,一直道谢道谢。
她付我丰厚的补习费,让家母退回去,再给,再退回去,后来由我私自收下,因为我实在需要一双球鞋,还有,新的参考书,以及书包。
而我喜欢莎拉。
她拥有我所见过至jīng致的小面孔。
区家的园子里有一对人头形花盆,花与叶垂下,便成为人头上的头发,莎拉的脸,
与花盆少女文艺复兴型脸型相似。
她长得美。
莎拉长大后由娇纵变为娇慵,什么都是懒懒的不起劲,但脾气本xing都不坏。
“子淳,你为何老责备我?”
“因为你不长进。”
“你可爱我?”
“我们是兄妹,我当然爱护你。”
“圣诞节请来做我的舞伴。”
“我要替人补习。”
“放一日假都不行?”
不行,因为那一日,一样要付水费电费,因为那一日,一样要穿衣吃饭。
我一直没有放过假。
我根本不想放假。
多做一天,弟妹可以添多件玩具,或是买多件衣服,何乐而不为。
“你那么忙,不累吗?”莎拉问。
“你一天到晚闲着,闷不闷?”
区太太说:“子淳的爹妈不知几生修到,孩子们个个勤力读书,孝顺父母。”
上天是很公平的,爹妈除了我们几兄弟,也并没有其他资产。
莎拉一个人拥有的物质,比我们一家七口加起来还多。
我升上大学的时候,弟妹也都大了,母亲较为轻松,人也长胖了。
也比较有闲心。
她同我说:“子淳,区太太那么喜欢你。”
“区家待人,真是没话讲,值得学习。”
“碧倩也对你那么好。”
我只是笑笑。
“但是子淳,你要记得,齐大非偶。”
我小心翼翼说:“我还要读五年书与做五年事呢,十年内不论对方门楣大小。”
母亲放心了。
那天下午我见到了莎拉,十多岁的她已戴着钻石手表与宝石耳环,我想到母亲的话,忽然之间,忠言一点都不逆耳。
莎拉是区家的独生女。
区先生与夫人像是不打算叫她吃苦,故此凡事只要莎拉不高兴,他们就不勉qiáng。
我一直替她补习到十八岁,她的事,我全知道。
她每天总得花十来分钟向我报告那日发生的大小事宜。
像“裘表姐拿了一个钢琴奖,妈妈朝我看了一眼,我知道她的意思,裘表姐与我同时在六年前学弹琴,至今我只会‘闪闪闪闪小星星’。”
又如“可是无论把什么事做好都是要吃苦的呢,我就是怕熬长。”
“我看到莫丽芬的男朋友了,他爱她吗,抑或,只是吃冰淇淋看电影呢。”
“你有空,会不会陪我出去玩?”
“爸妈年底在加勒比海度假,带我同去,这些邮轮一月游真正闷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