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过的日子?她手上的钻戒依旧闪闪生光,她身上那套最新的法国时装恐怕便是我一月的薪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不出声。
有一个胖胖黑黑的男人走过来了,摇摇晃晃的拉开椅子坐下来。我连忙站起来,说:「阿玲,改天见,我有你电话,你还住原处?」她点了点头。我不待介绍,就逃走了。
丈夫奇怪问:「你怎么会认得这种女人的?」
「小时候的同乡。」
「这种女人,一眼看就知道不是正经人,」他的脸挂下来,教训我说:「你可不能跟这种女人来往,会被她们带坏的,明白吗?」
我笑了,那种口气,就与当年婶母训我的一模一样。
他话没说完,我远远看着阿玲跟那个黑胖胖的男人站起来,一道离去了。
不是人过的日子……
丈夫说:「你自己看看,你天真,以为生活就这么简单,以后我不许你与这种人来往。」他紧张得不得了。
可是她们也是人呢。
我温柔的说:「我们该走了,时间不早了。」
于是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是我最后一次见阿玲。以后打电话去她家,都说没这个人,搬了。再也找不到她了。
事隔十年,我仍记得我们出去捕金玲儿的qíng形,穿唐装衫裤,赤脚,笑。
阿玲没有自杀,她活着,照自己的法子活着。
不是每一个女明星都自杀的。怨偶
我看着她抽烟,然后我问:「做jì女的滋味是怎么样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反问:「你的职业是什么?」
「我在银行做事。」我答。
她再反问:「你数钞票时的滋味如何?」
「麻木。」我说。
「我也是麻木。职业,这是我的职业。」
「可是你的职业——」
「见不得人?」她笑,「是不是?」
我默认。
「习惯问题而已。」她说:「习惯就没事。」
「这种事怎么会习惯?」我好奇。
「为什么不能?不是我说,你们那些银行里工作的女职员难道又不与大班偷jī摸狗的?」她撇撇嘴。
我哑口无言。
「但你们觉得很正常,是不是,并且觉得她们有办法——,有人撑腰到底不同,是不是?」
「是。」我承认。
她冷笑,「这些女孩子真笨,卖的是同一样东西,得不到同一样的报酬,至少我不必清晨七点半起chuáng挤公路车到了写字楼才抛媚眼,我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到公寓来一手jiāo货一手取钱。」
我说:「你的言语很有道理,不像一般jì女。」
「jì女与银行职员一样,分各种各样的,」她说:「女秘书有女秘书的款,经理又有经理的架势。」
我忍不住笑起来。
她侧头看一看我。
「你呢,你为什么出来寻欢?」她问我。
「失恋,」我坦白的说:「心qíng苦闷。」
「失敬失敬,原来是位纯qíng小生。」她笑。
她起chuáng穿衣服。
我说,「你来到公寓,并不知道客人是谁,怎么可能马上——」
「这是我们职业上的秘密。」她仍然笑。
「可是你长得这么漂亮——」我说。
「不漂亮如何赚这种钱?」她扣好衣服纽扣。
「你还结婚吗?」我问。
「当然结——」她转过身子来看牢我,「你打算写一篇论文?」
我抱歉,「对不起,我只是好奇,你看上去是一个好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