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弟弟自己抱着奶瓶走来走去,小毛头则佣人喂他。
咱们家,单是到钟头喝奶,那阵容就够瞧的,我只好叹气说一声:「阿玉姐,我
也想喝一杯。」
别以为房子大,住了两个佣人、三个孩子,加上丈夫与我,还有来洗熨的钟点女
工,简直像个墟,挤bī得要命。
丈夫下班到家,我就大叫,「老庄,帮帮忙好不好?小宇还没洗澡,他自己开冰
箱偷果酱吃,糊了一身士多卑利,在那里哭了半天了!」
老庄会把小宇抱起去收拾,这可怜的一家之主,是他要三个儿子的,他不值得同
qíng。
这种时候,阿玉姐在哄宝宝睡觉,阿珍姐追着小宙喂粥,我披头散发地在厨房炒
菜,钟点女佣在努力熨那堆积如山的衣物,光是尿布掠得一露台,总有四五十张。
大家比修建万里长城还累。
我跟老庄说:「我qíng愿出去打工。」愁眉苦脸。
老庄想一想,「再生个女儿,我准你复出。」
我尖叫一声,差点没昏过去。
有时候抱着小宇问他,「儿子儿子,你几时上学去呢?好让妈妈松口气。」
小宇用胖胖的手臂围绕看我脖子,用他的肥头贴着我的睑,「我不要离开妈妈,
我不要离开妈妈。」
我叹口气,「你赶快找个女朋友私奔去吧,你妈妈吃不消了。」
以前咱们的妈妈一生五六个,也不晓得是怎么支撑的。
三个儿子长得跟他们爹一模一样,连德xing都相似,顽皮得紧。玉姐有时捱不住,
跟我诉苦,我安慰她:「你帮帮忙,再顶一阵子,你总比我好,我是家奴,一辈子跑
不了,你总有出头的日子。」
家里开销像淌水般,珍姐同qíng老庄:「先生蛮辛苦的,一个人赚,那么多个人
花。」
我气结,「这些人可都是他制造出来的!他还要女儿呢。」
阿珍上下打量我,「太太你倒是保养得好,腰身仍然细细的,太太以前做什么
的?」
「腰货,cao练有素,粗不起来。」
「太太真会开玩笑。」她讪讪的走开。
以前我是写小说为生的。现在?现在连看小说都没有空。
早上六点半小宇小宙便会跳上chuáng来找妈妈,永恒xing粘呼呼的小嘴贴上来,叫着「
妈妈陪我玩」,要我与他们讲话、亲嘴、拍背。老庄在chuáng上呻吟,挥手,「出去,带
着儿子出去。」
看着他是赚钱的人,无法不一手挟一个,把小宇小宙抱出房间。
我快成为举重好手,双臂壮得像大力水手。
生活倒不失是快活平静的,也有刺激,像准备替孩子们找名校读书,把全港九的
学校名单抄下来……我是一般人口中的幸福家庭主妇。
那天早上,我在家与大嫂闲谈,一边替宝宝整理排泄后遗症,我说:「本来我可
以有机会获诺贝尔文学奖,现在你瞧。」
抱起宝宝,他嗒嗒地用小舌头舔我的睑。
大嫂乐得「这儿子最可爱,老以为妈妈的脸是可以吃的。」
「半夜哭起来简直可以退贼。」我说。
「老庄也真是,果然生了三个兄子。」嫂嫂大表敬佩。
「喂喂喂,儿子是我生的,九死一生躺医院,别乱给分。」我争辩。
「都像爹爹,是不是,一般的圆面孔大眼睛。」嫂嫂接过宝宝。
我加一句:「秃鼻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