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_作者:亦舒(15)

2017-03-15 亦舒


    我有点啼笑皆非。

    我qiáng调说:“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我知道。”

    我迟疑片刻,又问:“你常常这样做?”

    她抬起头,眼睛先狡黠的笑起来,脸上不动声色。

    关我什么事?我吃完早餐就要走的。

    我为自己辩护:“你要爱护自己,倒不是我多事。”

    “谢谢你的关心。”她说。

    语气里不是没有讽嘲的。

    隔壁有人弹琴,柴可夫斯基钢琴协奏曲第五号C大调。连绵不尽地弹下去。

    这个白色、小小的客厅。泰丝坐垫,莲花图案下一对鸳鸯,在AvantGarde买的,种种小事证明她不是那种女人。

    我转过头来。“为什么把我带回家里?”

    “我很寂寞。”她说。

    “寂寞也不能这样做。”我说。

    “我想我应该寻欢作乐。”她说:“我的头发还是黑的,皱纹尚未爬出来。生活太令我疲倦。”

    “你还很年轻。”我指正她。

    “我失去一份舒适的工作,我的男朋友娶了别的女人做老婆,我总也得娱乐一下吧?”

    “你快乐吗?”

    “至少这证明我还是一个可人的女子,有男人肯陪我睡觉。”

    我沉默一会儿。

    她的脸有点轫qiáng的孩子气,可是对我仍然很客气礼貌,声音带种不在乎,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她收拾桌上的碟子。

    我说:“我帮你洗。”

    “OK。”她说:“谢谢。”

    “你一个人住?”

    “是。”她答。

    我洗一只她抹一只。

    “你失业之前做什么工作?”

    “图书馆管理员。”

    “你是被开除的?”

    “不,我辞职。”

    “为什么?”我诧异。

    “因为我男朋友在同一所大学做助教。”

    “你很爱他?”我问。

    “是的。”她笑一笑,忽然露出温柔的神色。

    我有一丝妒忌,就没有女于为我倾倒,念我不忘。

    “不要太容易被男人得到。”我说。

    她看我一眼,“男人。妇解运动再成功也没用。女人做了港督,男人们也还是希望娶个处女做太太。”

    我很尴尬。

    “告诉我,如果男人乐意到处睡,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处女留在世上呢?”她似乎是很认真的。

    “我并不在乎妻子是否处女。”我洗完最后一只喋子,抹gān手。

    “你在乎什么?”她问。

    “我如何与她心灵jiāo通。”我说。

    “你要读早报吗?”她问我。

    “我认为你大胆透顶。当然,昨夜你是有点酒意了。”

    “这是早报。”

    “我不要早报。”我问:“你是九点钟到那个舞会的?”

    “我不记得。”她说:“七八点钟。我本来不想去,后来因为电视上没有好节目,所以去了。”

    “我在那里是因为主人与我是旧同学。”

    她问:“你何以为生?”

    “我是个牙医,在公立医院任职。”

    “牙医也好算医生?”她问。

    “你有牙痛时就会承认我是医生。”我眨眨眼。

    “你可是大坏蛋?”她问。

    “我是的,昨夜我不是证明了?”

    我以为她会脸红,但是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