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个把女人上chuáng还不容易,何苦这样。)
在飞机上我闭着眼睛睡觉,空中小姐说我的公事包漂亮,是啊,纯鳄鱼皮的薄夹子,七百六十多镑,伦敦邦街买的。
到了机场,只有司机来接,老王是看着我长大的。
我皱眉头,“太太呢?”
“太太说热,不出来了!”他笑嘻嘻的,“我来也一样啦,少爷。”
我不响,坐上车子。
老王笑问:“少爷有没有艳遇?”
我不出声。
“少爷出门,连牛ròugān也不带一包来给我们下人,少爷最规矩,说公gān,就公gān,其他什么都不理,少奶奶什么都不必cao心。”
老王唠唠叨叨,唠唠叨叨。
她叫玫瑰,
她叫玫瑰。
……玫瑰。很久以前
小陈说,娶老婆要到台北去。
台北的女孩子又漂亮又由又高贵,中文程度好,态度大方,也能吃苦,且没有不中不西那毛病。
在小陈眼睛里,娶老婆如果不娶台北女孩儿,简直是罪过。
陈太太当然是台北人。好象原籍苏州,不过移居台北有三代以上了,jīng通国语、台湾话,会一点日文、英文,在小陈教导之下,居然还可以说广东话,那广州话虽然说得不怎么好,但略带外省口音,反而可爱。
他们的恋爱是速成的,快得不得了,前后不到三个月光景,就在台北结了婚,小陈随即把太太带到伦敦,小陈太太虽然伸出一双手来如chūn笋一般,却会弄小菜做家务——小陈那一套理论,不是没有道理的。
小陈太太身裁很好,曲线分明,皮肤是不是很白,实在不得而知,但是她一张脸的确是粉擦得油光水滑,香闻十里,头发做得非常美丽,一双眼睛虽是单眼皮,却水汪汪的,反正小陈太太一到,所有的中国女孩子都给比下去了:香港来的太做作骄傲,马来亚那几个更是不用说了,又胖又矮又粗,于是乎,大学里的男生都传染了一个思想——小陈的思想:娶老婆,要到台北去挑。
台湾的女孩子,也就像台湾的水果,尤其像菠萝,因带一点点酸味,一想起来,那口水就淌呀淌的。
小陈太太很好,我们去打秋风,吃一顿,摆明是揩油,她从来不说什么,老是笑嘻嘻的。其实也不见得个个台北女子都像她,反正她是例外,一位可爱的大大。
她老是说:“家明,你看,家里是独生子,今年也廿五六岁了,老吊着不结婚,令尊令堂也很心焦吧,我为你物色一个对象好不好?别怕难为qíng。”
其实她自己也不过廿五六岁。“你去过台北没有?”她问。
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可是也没追问,我一混就混过去了。
是呀。我去过台北。
我脱口而出:“去过。”说了脸就红了。
在那一年,我也遇见过一位台北小姐。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我在寄宿学校出来,升了大学,妈妈很高兴,亲自陪我逛东南亚,什么地方都去了,我独自喜欢台北,所以妈妈让我留在表姨家多住几个礼拜,就在那个时候,我认得了那位小姐。
她恐怕有廿七八岁了,可是一点也不显老,有一种庄重的神色,偶然间也非常天真活泼的。
那个时候的台北小姐并不见得时髦,不时髦也不要紧,她们都非常的乡气,擦粉都擦在脸上,耳后脖子后都是huánghuáng黑黑的,当时年纪轻,看着觉得很好玩,像那些做戏的戏子,擦粉擦得太匆忙了,反正很有乡土味道,是别的地方所没有的,因此住得很过瘾。
那一年我廿岁,夏季是极美的,廿岁的男孩子是不怕出门的,我一个人到处走,没到两个礼拜,就晒得黑炭似的,不过头发还是留着原来的样子,见了警察,讲英文,虽然说才廿岁,也已经很坏了,故此长头发就被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