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邢燕去吃饭。
追求我的人不是没有,看的多,买的少,看看有什么机会借个便宜说几句笑话、跳个舞、幽会一、两次那当然是有可能的,可是谁愿把一个摆惯架势的中年离婚妇人娶回家供奉?我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六年来对世健也很失望,但仍然跟他在一起。
真奇怪,上帝造一朵花、一只鸟能做得十全十美,造人却个个千疮百孔。
邢燕说:“别沉默,到底-还坐在司机驾驶的宾士里。”她笑。
公司的车、公司的司机。况且城里的女人,哪个不是坐在司机驾驶的宾士里。不见得个个要早上九点半到公司帮男人打理业务。这些年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邢燕说:“开心点好不好?女人上了三十岁,如果一贯地维持优雅的微笑,那还可以看。愁眉苦脸的,跟他家那个huáng脸婆有什么两样?”
这个嘛--周世健与我在三年前吵架时已经说过了,他抗议我管他头管他脚,跟他老婆一个模样gān涉他的自由。并且约了他的老友出来喝老酒诉苦,不到半年,全世界的人都沸腾地传着:周世健虽然为那个女人抛妻弃子,但是并没有享到艳福。
在世人的眼中,我是罪人,周世健受我的诱惑,跟了坏女人,离开了家庭;我呢,又抛弃丈夫,qíng愿不要名义,存心犯贱。
要是周世健真正的对我好,我不会介意,问题是开头那股热qíng已经冷了下来,大家都不很明白当时是哪来的勇气,时间一过,更加迷糊。
邢燕问:“力群,吃什么?”
“杂菜沙拉。”
“力群,-也不怕嘴淡,吃沙拉吃了有十年、八年了。”
“吃沙拉是为维持体重,都什么年纪了,一胖起来不可收拾。”我说。“拼命也得压抑着。”
“照说老了就老了,”邢燕说。“何必这么担心?-是不敢老对不对?因为只有最年轻貌美的女人才能做别人的qíng妇,所以-才苦苦经营,为求青chūn常驻?”
我不响。
“如果今日-已经结婚生子,有个名正言顺的丈夫,就可以雍容地老去。力群,这些年来-累不累?有时看见-穿着粉红色的迷你裙,真替-吃不消。”
“好了好了,”我不耐烦地说。“再下去就没有朋友做了,-拼命地挖苦我gān什么?”
邢燕说:“也许我妒忌-有义无反顾的勇气。”她泄气。
我笑了。“邢燕!”
她懊恼地说:“真的,像我们这样,丰衣足食地嫁了人,闷都闷死,以后的三、五、十年不晓得怎么过。要我学-,牺牲太大,实在做不到,但又不甘心坐着等头发白。看到-不踩-几脚,像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不出声,各人有各人一本难-的经,做人是越来越难做了。我深深叹息。
“其实-当初是怎么离婚的?这么熟的朋友都不明白,所以我想研究一下。譬如说,单是觉得闷,算不算离婚的理由?”邢燕说。“我也想离婚。”口没遮拦。
我又苦笑。
“大家看沈若安,都觉得他是个人材--英俊、有份优差、脾气又好。也难怪你们一离婚,他就结婚了。”她说。
我喝闷酒。
“-的生活真是多彩多姿。”邢下一个结论。
有一个少年过来同我打招呼。我停眼一看,是世健的大儿子,这孩子有十六、七了,长得一身高大。
我朝他点点头。
他挽着女朋友一路走出去。
我用手撑着头。
“谁?”邢燕问。
“世健的大儿子。”
“他父亲不是今天去陪他们吗?”邢瞠目。
“这么大的孩子了,哪里还需要他陪?”我说。
“那他回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