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与十二月_作者:亦舒(74)

2017-03-15 亦舒


    时间培养感qíng,一个人与另外一个人有了历史,千丝万缕的琐事串连在一起,摔不掉。

    我小心的侍候心不在焉的碧莉,觉得很委曲。

    不,我不知道她的茶里要放几颗糖,我不晓得她爱吃路边的糖炒栗子,因为她没有给我时间,她对我不公平,希望我一上台就接替她上一任男友,填补她的空虚,我做不到,她就觉得厌闷。

    我叹口气,忍耐兼无限的爱心,如果我不是特别喜欢她,我就会等她自动疗伤,痊愈后才找她。

    但是到那时候,我可能有好几个劲敌,失掉这样的机会也许我会后悔一辈子。

    送她回家的时候,我问:「我有否做错什么?你看上去不大愉快。」

    「没有,你很好,谢谢你。」她伸手跟我握一下。

    我忽然觉得一切还是值得的,我决定再约她第二次。

    可喜的是,碧莉在失恋之后,仍然打扮得整整齐齐,发式时髦,衣着入时。

    她并没有放弃。

    女人最大的缺点是不自爱,随时为芝麻绿豆的事放弃——失恋、怀了孩子、离婚,甚至是婚姻太幸福,都是她们变得蓬头垢面的藉口,可怕!

    不过碧莉显然还注重仪容。

    星期三,我买了票子,约碧莉听音乐,她说:「星期三是我做头发的日子。」

    我原本想叫她迟一日洗头,但想一想,随即说:「那么改天吧。」

    「但你买了票子,」她抱怨,「买票子之前也不通知我一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自说自话。」

    我只是笑,心里满不是滋味,她不但不迁就我,反而抢白我一场。

    我把票子撕掉。

    到周末,我明明无处可去,却憋着不提出要求。

    星期五下午,碧莉自动问我,「我补了票子,听那场音乐会,你去不去?」

    「我要洗头。」我说。

    她哈哈笑,「真小器」她递给我一张纸。

    我一看之下,是那两张撕破的入场券,被她用透明胶纸黏在一起,整整齐齐的贴在纸上。

    我笑。

    「去吧,好不好?」她又问。

    我能说不好吗?

    我爱慕的人低声下气,笑脸盈盈的恳求我,我能说不好吗,赴汤蹈火也得说是,何况是去看戏?

    我觉得谈恋爱苦多於乐,又一次被证实了。

    我简直是一具木偶嘛,蓝碧莉叫我笑,我就笑,她叫我苦恼,我就提不起劲来。

    可叹的是明知如此,我仍然把脖子送到她面前任她宰割,视作一种荣幸,这能怪谁?

    啊,碧莉。

    碧莉与我走得更近了。

    美中不足的是,她待我太好,像兄弟姐妹似的,无话不说。

    我们常常抢着付帐,为此我不大高兴,她却说:「大家同事,同工同酬,两人都是单身,你的收入多少难道我不知道?我们的开销是一样的,我不想占你便宜。」

    我觉得她很体贴,我说:「可是女孩子下的本钱往往多一点,那像我们,两套西装,两件衬衫就妥妥当当,你们光是做头发要花多少钱?」

    她笑。

    有时候她也跟我说起以前男朋友的事,他怎么追求她,他如何在她家楼下开着车子兜圈子,从七点到十二点,每隔半小时下车打电话到她家,终於在午夜十二点找到她,与她喝咖啡。

    后来他们却一直吵架,可是分手后,她又想起他种种好处,忘不了。

    我说:「NOTHINGGIVENFROMTHEHEARTISWASTED.ITISKEPTINTHEHEARTSOFTHEOTHERS.你听过这两句外国谚语没有?」

    她说:「只有你是了解我的,」随后她又问:「那又是否你对我好的原因?」她笑。

    「你觉得我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