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吃看烧牛ròu的时候,有一个中年男人过来与她打招呼。
"露霹,"他说,"我已经替你付过账了。"
姐姐很高兴的说,"今天我贺妹妹考上港大。"
"恭喜、恭喜。"那中年人很温文。"我先走一步。我们再联络。"
姐姐向他点点头。
"他是谁?"我问。
"一个客人。"
"他是不是好人?"
姐姐笑,"好人?好人在欢场出入?"
我不敢再说下去,我怕姐姐笑,她笑起来比哭还难听。
考入大学,我脸上也不见欢容,姐姐一天在夜总会做,我一天不会开心。
事後才知道,跟姐姐打招呼的中年男人,原来是同级男生周启国的父亲。
这种事是迟早要发生的,我终於在最难想像的场合内碰到了姐姐的"恩客"。
我面孔呆木一点表qíng都没有。心中却象倒翻了的五味架,酸甜苦辣一起上来。
周先生向我点头,我也只好向他颌首。
他藉故与我说话,我索xing把他当作熟朋友,逃避现实也不管用。
他说,"开头露露说她要供养弟妹,我还不信。"
我淡淡的说,"不相信也是应该的,在这个自由民主社会,总有办法活下去,没有饿死的人,问题是你对生活的要求如何,我们一家四口原本都可以去当工厂工人,可是我们贪慕虚荣。"
周先生词穷,尴尬的看着我。
"谁说念大学不是虚荣呢?最没有实际用途的东西。说是说可以增长一个人的气质——你相信吗?"我笑。
他不出声。
我问,"周先生与我姐姐很熟?"
"我很喜欢她。"
我点点头,"周先生有太太吧?"
"自然,"他微笑,"不然谁生周启国?我结婚廿多年了。"
"婚姻生活很愉快吧?"
"不过不失。"
"出来走动是逢场作兴?"我问。
"我对露露是有点真感qíng的,你问她就知道。"
我笑,"说不定我这份学费,还是你供给的。"
他不置可否,并不与我斗嘴。是个风度极好的男人。
周启国过来诧异的说:"你怎麽同我爸爸这麽熟络?"
我笑,"你爸爸同我打听你呢!"
周启国也笑,"爸,小云是我好朋友。"
周先生有点为难,看我一眼。
我马上说,"普通朋友。"安定他的心。
你别说,儿子的女朋友,是他qíng人的妹妹,他也够尴尬的。
那夜我跟姐姐说起周先生。
姐姐又喷烟,"他?"她笑,"有什麽好?靠老婆起家,很怕她,人家跟他出过死力,他不好意思扔开她,像咱们母亲所说,男人在外头的事,女人哪里晓得?你别以为我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归宿。"
我叹口气。
"你忙什麽?要把我嫁出去?"姐姐问,"怕我丢你们的脸?"
我说,"丢脸?我引你为荣呢!现在什麽时代,谁不想有个有头有脸、识得三山五岳人马的姐姐?你以为是三十年前?时势早已变了。"
姐姐满意地笑,"前天我碰到那个李大导,他还问我想不想拍片子。"
"你怎麽说?"
"我怕吃力,老实说,女人只分两种,要麽是邪牌,要么是良家妇女,但无论是哪种女人,还不都是金钱挂帅,设法弄钞票,还不都是在男人身上刮?我既不愁钱,何必去冒这种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