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_作者:亦舒(39)

2017-03-15 亦舒


    我骆益君什么都喝,只要是酒,只要使我麻痹。

    太阳xué暗暗作痛,昨夜喝伤了。

    有人按门铃,女佣去开门,客人进来,我抬头远远地看到他,已是一呆。

    好,索xing找上门来了。这个小朋友。

    他也不客气,一直向我走来,坐在我对面。

    我没奈河,指着桌上的早餐,“请便。”

    他说:“已是中饭时候了。”

    “看,我不认识你。”

    “好好,你不认识我。”他似哄孩子般。

    我反而想笑。“你自什么地方得到我电话地址?”

    “你们是名人,一查就知道。”

    我笑。“还查到什么?”

    “你们两夫妻貌合神离,已经有很久的一段日子。”

    我讶异,“是吗?我们装得那么好,终于也叫人发现了?早晓得不装也罢。”

    “自从在天鹅酒吧之后,我真的到处找你。”

    “年轻人,别再说下去了。”我伸一个懒腰,“我累了,要休息。”

    “你不必下逐客令,我并不是无赖流氓。”他恳切的说:“你少喝一点,对身体有益。”

    “你倒真是体贴我。”我语带讽刺。

    “你喝得面孔都肿了。”

    “谁关心呢?”

    “我关心。”

    我凝视他一会儿,站起来,“再见,年轻人。”谁要听这种空话。

    “何必呢,假如这段婚姻令你不快乐,你可以走出来,从头来过,很多人愿意帮你忙,真的,你也很年轻,这样下去,几时熬得到六十岁?”

    “我与你素昧平生,你的话说造次了。”

    “走出来。”

    “走到什么地方去?我什么都不会做,手不能提,肩不能挑,你叫我出来,我岂非死路一条?做舞女太老,做女工怕苦,坐写字楼没本事,叫我走出来?”

    他怔住。

    “小朋友,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活。你以为我真是高塔上待救的公主?不,我是心甘qíng愿的。”

    “你可以问他拿赡养费……”

    “说穿了还不是靠他?那又何必走?一个人最终要面对的,不外是自己,我gān吗要骗自己?我已经是我自己,唯一朋友。有些女人离了婚出来,衣食住行都由前夫打点,饶是如此,也寂寞得半死。没有本事,离什么婚?”

    他呆呆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他问:“那么他为什么不同你离婚?”

    “我不知道。”

    “如果他提出来呢?”

    “那倒比较好,我可以乘机敲他一笔。”我笑,“很可怕是不是?做人就是这样。”我把酒一喝而尽。

    他很惋惜的看着我,“徐先生也不管你?”

    “我不管他,他不管我。”

    “我真不明白。”他叹口气。

    我又坐下来。“你真有意思,小朋友。”

    他忽然生气了,指着我,“我不是什么小朋友,我有正当职业,我们家在此地也薄有名气,你别轻看我。”

    我立刻正襟危坐。这小家伙。

    “他任你去天鹅酒吧那种地方?”

    “我从来没去过那种地方。”

    “是吗?要不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我提高声音唤女佣,“送客。”

    他说:“我明天再来看你。”

    “你不怕酒jīng味?”

    “大早你就醉了。”

    “我是神秘酒客。”我格格的笑起来。

    他走了。

    那日我睡到晚上十一点。起chuáng看见信华中在客厅里看报纸。偌大的地方只他一个人,显得孤寂。不知恁地,今天我客观地看着他,反而同qíng他起来,一个家一点温暖也没有,这个地方甚至没有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