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觉得自己要不受欢迎了。
一向脾气最好最无所谓的于如明,现在居然有主张起来,不yù别人侵犯她的私生活了,老朋友一向对我的私生活了如指掌,此刻未免不惯。
纵坏了他们。
为了争取朋友,只好纵容他们,为了怕寂寞,尽量做会得令他们高兴的事。
日子久了,多么累人,偶一不当,立刻失去这班人。
难怪人们要结婚,寻找自己的伴侣,关起门,俨然一个小世界,不必理会闲人,也不必取悦他们。
以前我也有这么一个家,坚固得象座小堡垒,什么人也不用想打进来,我也曾花了不少力气来逐步建立我的世界,每一块砖头都是我的心血。
此刻这个家仍然在这里,只是少了我那一半,我已无意成日耽在里头。
我花给在饭店里的时间渐渐多起来。
茹与我时时在一起吃饭,说的话也越来越多。
以前是一个星期一次,现在他隔天就来。
他仍然斟出白兰地,放在对面的座位,我坐在另外一角。
与他说话时,我也当有第三者存在,尽量做得无私。
成年人jiāo朋友,如打心理战,很少有少年人那么顺心舒畅。
但一个人,总不能完全孤独吧。
不知不觉,茹东生成了我的新朋友。
今日他同我说:“听说明晚那音乐会不错,值得一听,我有两张票子。”
这分明是约会我,我呆住。
最可怕的事终于来临,我多么希望他永远不要进一步有什么行动,我们就一辈子说说话,止于此。
他轻轻问:“怎么,不想去?”
我不敢出声。
“怕?是不是?我也怕,想了很久才买的票,又想了很久,才拿出来。我没有出音乐会已有多年,老实说,我也根本不知会是否jīng彩。”
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也笑。
“算了,”他嘲弄说:“就当我没想过。”
“不不,”我按住他要撕票子的手:“不要làng费,给我来送人。”
他只好把票子给我。
那日回家途中,我思想良久良久。
下雨了,我拉紧雨衣,站在海畔把过去的日子又在从头想一遍。
我不相信自己可以站那么久,我痴痴的立到天黑,发觉脚酸,抬头一望,已是满城灯火。
头发和衣服已湿透。
回到家,佣人吓一跳。
我很疲倦,沐浴后chuīgān头发便睡了。
第二天睡得很晚。
推开窗户,园子里一派“花落知多少”的景象。
退休那么久,什么都生疏了。
天天十二点钟才起来,也不做什么,对于清闲的生活也不觉是一种福气,更不认为是享受。
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如此豪华,时常旅游,没有工作台,活脱脱是个富贵闲人。
很腐败和一种生活,如等死一般,我原本应有很多事可做。便不知怎的,一概提不起劲来。
如今,如今我要改过自新,我都不知打什么地方开始。
我在家蘑菇,又想了很久,才决定回饭店去。
老莫扑克扑克我,吓一跳,“你怎么了,少奶奶,憔悴不堪。”
“没睡好。”我说。
那日茹在七点钟到达。
我犹疑一刻,过去与他说话。
他很安慰的样子:“我以为你不肯再同我说话了。”
我半晌不出声。
他很紧张地等我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