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细之恋_作者:亦舒(43)

2017-03-15 亦舒


    阿心轻轻的说:“我们走吧,不够钱可没法子了。”

    “对……对不起。”家杰结结巴巴地向那个酒店管理员道歉,然后逃一样的拉着阿心奔出酒店。

    在酒店门口,阿心大笑。

    “真是!”家杰难为qíng的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房间。”

    “算了。”阿心大方的说。

    “算了?算了你今夜到哪里去过呢?”家杰问。

    “回家去!”阿心说。

    “你肯回家去了?”家杰喜出望外的问。

    “肯,怎么不肯,家杰,开车吧!”阿心说。

    家杰开心得紧紧拥住了阿心。

    阿心说:“当心人家看见!”

    家杰说:“你这样才是好孩子,我可以放心了。”

    阿心低下头。爸妈也说得真对,我们连开房间的钱都不够,怎么可以结婚呢?我真糊涂了,与他们一直吵,使他们伤心,多不应该,现在想起来,真是……

    “想不到今天还有特别收获呢。”家杰说:“你今天成熟了,阿心,我真高兴。”

    “我们得毕业之后,才慢慢谈婚事吧,一切准备妥当,不要叫父母担半丁点儿的心,”阿心说,“这才是正事,是不是?”她双眼深切地望看家杰。

    “是,早说这话,也不会叫老人家他们担这么多的心事了,我跟你都不算孝顺的孩子。”家杰说。

    “开车回家吧。”阿心笑着。

    他们上了车,开动车子驶回家去。

    夜凉了,家杰把外套脱下来,搭在阿心身上,阿心向他甜蜜的一笑,她很满足,很幸福。家杰把车子一直开回去,他也很安逸,很高兴。

    多谢这些常常客满的酒店。

    再过半小时,阿心就会安全的到家,刘先生刘太太看到女儿,会乐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一个快乐的结局,故事到这里也写完了。

姊妹

    姊姊回来,丢下大衣,第一件事便是找香烟抽,手袋里一阵乱翻,掏出金打火机,点着一枝薄荷香烟,慢慢的喷出来。

    我看着她。

    她狠狠的把打火机往皮包内摔进去,问我:“还没睡?”

    我合上功课,看着她。

    “香港大学毕业了,又如何?两千八百块一个月,早上七点半爬起来往面孔上搽脂抹粉去挤公路车上班!”她自鼻子里哼出一声。

    我暗暗叹口气。

    她改变话题。“气得我。你想想今年,根本就没冷过,才去做了一件短的银狐,想想光一件重毛的大衣,还买不住,赶紧又去做件长的明克,光是试皮样就推我好几次,他妈的,我的钱不是钱,香港人的钞票都压扁在箱子底下,发了霉了,花不出去的苦,万把块洋钿做件大衣,老板简直爱理不理的。眼看都变夏天了,我发疯,八九十度被着貂皮满街跑!”

    她一顿牢骚之后,按熄香烟。

    我仍然沉默的看着她。

    “毕业后打算怎么样?”她的话题又回来。

    “找工作。”我简单扼要的说。

    “你还是觉得只要努力,天下没有不成的事?”她冷冷的问,冷冷的笑。

    “不是。”

    女佣人倒上一杯茶,“我以为你。那么天真呢。”姊姊一边喝口茶,把浮在杯面的茶叶吃进嘴里又啐出来。

    “我并不天真。”我说:“我总想试试。”

    “不试过你不心死。也罢,随得你。要不挑个好的人结婚,一生一世不用愁。嫁人又不用填表格,表示你三世清白,又不用面试,查看你成绩表文凭──嫁人最好。”

    我说:“你也嫁过人。”

    姊姊站起来,很平静地说:“这你弄错了,我嫁的那个,并不是人。我运气一向不好。妹子,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