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怪我的父母了。”
“时穷节乃现,你爱父母多于爱我!而我,我却已与父母闹翻,现时住在表哥家中。”
我呆住,顿时气馁,约瑟为我已作出牺牲,我进退两难。
过了十分钟,我们的气渐渐平下来。
他约我到他现时暂住之所去瞧瞧。
不去还好,一到他表哥的小地头,我顿时抽口冷气。
他们住的地段极腌脏冷落,搭公路车搭半晌才到,楼下是所街市,通路又脏又湿,电梯有股味道,住六楼,一进屋子,就有三个孩了扑上来,他表嫂正在晾衣服。
我坐在污旧的沙发上,没有说什么,主妇很热诚好客,但是我却浑身不舒服。
我问我自己:宁采玲,恐怕你没有真人尝过穷困的滋味吧。
我一向住看间一百立方尺的柚木地板“小”房间,最近爸爸才替我换了一套白松的新家具,冷暖气齐备。
我可没见过没有窗帘,小砖地的唐楼。
一但接触到现实,什么都làng漫不起来。
即使身边有约瑟又如何?我木着一张脸,这样长年累月的吃苦:我实实在任的怀疑起来,怎么会想到结婚的?我才十七岁。
我爱约瑟,爱能不能等?
我面孔一定非常苍白,因为约瑟问我是否不舒服。
他表嫂留我们吃晚饭,我乘机说要走。
约瑟送我下楼,我截一部街车,也不要他陪,就走了。
约瑟本人的家境与我相仿,只不过他有哥哥,父母把他兄长送了出去念书,轮到他的时候,就困难得多。
没想到他表哥的环境这么差。
也许有比这个更差的,譬如说:木屋区。
我战栗。
约瑟说得对,我其心不坚。
本来以为双方父母会再提供一定的帮助:反正我们不念书,就把学费给我们成家,现在看清形这条路是断了,没有希望。
我俩孤零零的如何成家?
本来以为至少可以回家享受一顿免费晚餐,现在也已化为泡影。
我们把事qíng想得太天真太美好了。以为父母会爱我们一辈子,无论我们做些什么,都会获得支持──即使不赞成我们,也会支持我们。
可是爸妈也有他们的想法,既然孩子大得已经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又何必心存怜惜,待孩子们如珠如宝?
如果我要与约瑟结婚,我们会孤立。
双方的家长会离弃我们,我俩又没有朋友,前途陷入困境,忽然之合,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个字便映入我的脑袋。
约瑟得知我的想法,气得青筋都显露了。
“还没遇到挫折,你就退缩了?”
“遇到挫折才退步,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我说。
“那么当初你怎么会答应结婚?”
“我以为双方家长总会回心转意,替我们安排居所,以及三顿饭。”
“他们并没有爱我们到底。”
“是的,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押后好了。”
“不能押后!”约瑟发狂似的跳起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我怔怔的发问。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前路这么困难,我左右为人难,父亲的病,自己的婚事,父母爱我,但要求我做一个永远服从的小娃娃,约瑟也爱我,但我必需为他牺牲,我心苦涩透顶,在那一刹那,我忽然觉悟到在世为人,没有谁可以帮我渡过难关,一切都得由我自己身受,一阵寂寞袭胸而来,我凉彻骨。
我说:“好吧,约瑟,我们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不是藉词后悔了吧?你挑个日子,选好地点,服毒跳楼,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