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叫姜季堂,是少壮的同学。”
“你好,”我讪讪道:“我是少壮的姊姊少媚,来渡假的。”
““啊,可是少壮很少提到你。”他诧异。
我心想:他提一个过时的老女人来gān什么?
“一起进来谈谈,来。”他推开会客室的门。
载他慡朗的言谈中,我成了客人,他反而成为主人。
我参加他们的队伍,大家团团围看坐,有些靠着沙发,有些半躺在地毯上,自由自在,无所不谈。我并没有参与,只是静静的听。
他们谈得jīng彩,题材广阔,有时也牵涉到国家民族问题,使我耳目一新。
在香港,我丈夫企国的一gān生意上的朋友可不谈这些,来来去去是那一家馆子的菜够信箱,谁的女朋友标致,哪一只马又跑了出来,谁家的股票又上升之类,他们早已忘了文学艺术与理想,他们的理想便是弄钱,钱诚然重要,但无穷无尽的赚下去,làng费时间jīng力,又是为何来呢,够用不就算了?
我正在怔怔的胡思乱想,被身边的年轻人拍一拍手臂:“在想什么,是不是嫌我们无聊?”
我笑:“岂敢。”
“要chuī牛趁现在,等下毕了业出到社会,那时候可要三缄其口,只好在肚子里用功夫与别人斗。”
原来他们不是不知道前途多障碍的,我又加多一份尊敬。
“我们也迟早会变得俗气万分,”他感叹,“越爬得好,越是要对社会妥协。”
我吃看花生酱三文治,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我有什么资格说话?我根本没有接触过社会,一早嫁给邱企国,就到现在,对于企国,我忍也忍过,骂也骂过,总是无法收服他这颗不羁的心,他在外头的相好简直把我当臭四,当我没到,分分钟欺上门来,这种生活,叫我怎么过下去?
姜季堂问:“你怎么心事重重?”
我说:“跟你们说也没用,少年不知愁滋味。”
“去你的,你好老嘛?”
“起码十载八载,还不够?”
少壮过来问:“小姜,你跟我姐姐在聊什么.”
“天南地北,你姐姐有心事。”
我站起来,拍拍衣服。
少壮说:“姐姐在这里渡假,少个人陪,这样吧,小姜,系里面数你最悠闲,你来带我姐姐到处走走──”
我不待少壮说完,马上摇手,“不,我自己会得走,这边这么平静,我可不怕。”。
少壮瞪我*眼:“寂寞也不怕?难得小姜肯陪你走走,告诉你,温哥华这个地方是很闷的,逛公司的话,一个下午便可以走遍全城,一星期下来,你就嚷着要回香港。”
“你听听你这张嘴。”我说。
可是少壮说得很对。
这是个很平静的城市,时间太经用,往往晨早起来跑步,待吃完早餐,帮母亲做妥一切家事才只有上午十点半。
我有点无措,母亲看出来,便说:“我叫企国来接你回去可好?”
我反问:“你不欢迎我在这里住?”
“你真是拿来讲,母亲岂会嫌你?只是你如此吊看不是办法,要不与邱国企离婚,如今也是平常事一件,要不回去,你总得有个打算,整天对牢我唉声叹气,不是办法,凡事要拿出勇气来。”
没想到姜是老的辣。
“我再想想清楚。”
“好,想吧,别待五十岁才想清楚。”
我苦笑,三十五跟五十三有啥子分别?反正在男人的眼睛里,只有十五至廿五的女子才值得观之。
至于姜季堂这样的小伙子,约会我不过是为了心肠好。
抵步都一个星期了,企国连电话也不来,他早已忘记我,乐得出入在脂粉丛中,我再回去也来不及,不如豁出去,到处玩玩散散心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