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看上去很高兴,像是把一切丢在脑后,所有不愉快的事都烟飞灰灭。
真的,何必记住呢,她所有的,不过是她自己,她毋需在闲杂人等面前装模作样博一声喝彩。
世界这么大,生活在玫瑰园中的人难以了解鲨鱼海中的qíng况,安娜不必解释。
南南一直礼貌地微笑。
安娜看上去这么漂亮活泼,世上真有自甘落这回事?也许为了避免诉说痛苦的往事,她qíng愿上这样的一个罪名。
南南倒是很高兴安娜可以做到没事人一般,伤痕不为人见。
旁观者多数希望看戏,所以一当事主没有反应,他们便讶异:“怎么没事人一样!”巴不得有呼天抢地,到处陈qíng。
所以拒绝展览疮疤需要极大的勇气。
南南有点佩服安娜。
太多的良家妇女自以为头顶上戴着圣洁的光环,是道德会的十字军,有义务要保护丈夫子女,不受污染,故此穷一生的力量排除异已。
南南不这么想,接触社会层面较广的她知道世事决非只有黑白两面这么简单。
吃完了饭,她与安娜分手。
“有空再联络。”南南说。
报馆中,冬儿犹不能忘记早上的车祸,自言自语:“什么人该死,什么人不该死?”
南南无奈的答:“敌人都该死,朋友不该死,朋友万一变了敌人更加该死。”
冬儿抬起头,“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南南劝她:“做完新闻就该忘了它,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事事上心,jīng力一下子烧尽。”
“唉,世上似乎已经没有是非黑白。”
“有,谁说没有,我是你非,我白你黑。”
“喂喂喂,”冬儿终于笑了。
“刚才那个女孩子就是安娜。”
“看不出,”冬儿讶异,“痊愈了嘛?”
南南侧头说:“我想,在她那样的环境生活,要不死,要不痊愈,没有中间路线。”
冬儿沉默一会儿说:“还是我们好,我们可以告两星期假舔伤。”
南南又打趣她,“是吗,老总对你这么好,认了你做gān女儿?”
冬儿总算开颜,“几时调到影剧版去,嘻嘻哈哈,风花雪月。”
“你真是见人挑担不吃力。”
阿贝捧着咖啡走过来。
“找到故事没有?”冬儿问。
“刚写好,这个篇名如何:广东茶楼沧桑史。”
冬儿大笑,“为什么事事如此沧桑?”
“流行呀。”
“读者会以为咱们报馆历尽沧桑。”
小茜说:“这篇特写做得不错。”
“拿来看看。”
“老总就是会折磨人,日常功夫已经赶不了,还要做夜课。”
“下午新闻处那个招待会,谁去?”
“小茜专责运输消息,她去好了。”
“没问题。”
冬儿问南南:“你何为闷闷不乐?”
“笑话,我一直引你开心,你倒说我。”
“什么事?”
瞒不过老同事。是因为安娜吧,南南一向唯美主义,偏偏又身为记者,被bī接受许多yīn暗的事物。
感觉像是背脊有一条毛虫缓缓蠕动,太不好受。
“来,我们看画展去。”
南南取起她的照相机。
展览馆静寂素净,是个松弛人心的好地方,光线也柔和动人,画是否高明值得一看,已是另外一个问题。南南心想:早知学美术。
做一行怨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