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女郎_作者:亦舒(6)

2017-03-15 亦舒


    我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勇于努力承认事实。我并不想追究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这个亡命女飞车手开始产生男女感qíng,事实上也是无从研究,不必làng费时间。

    以后每天办公,我都幻想会听到她的电话,这种幻想在十天之后破灭,她不会对我有兴趣。她的男朋友应该是那种穿皮夹克开二千CC摩托车的人,头发剪得象洛史超活,笑起来象地狱天使。

    她怎么会对公务员发生兴趣,开玩笑。

    我问女秘书:“我是否四方?你看不看得见我的四只角?”我用两只手的食指与拇指装成一个四方形。

    女秘书瞪我一眼。她当我中了邪风。

    她永远不会明白。当然,我也没有希望她会明白。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我没jīng打彩地接听。

    “喂!”那边说。

    “谁?”谁会这么没有礼貌?

    “谁?还有谁?你随街每天派卡片叫人家打电话给你的吗?”

    我惊喜jiāo集,“你!”我说。

    “是我,还有谁?”

    “有事吗?我天天有空,有事你尽管提出来。”

    见我热心得这样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我把电话筒捏得紧紧的,象抓住一条滑不留手的鱼,紧张得要命,满手是汗。百忙当中我心中怜惜自己:天啊,政府高官爱上了女流氓。

    她说;“当然有事找你,有胆子出来,没胆子拉倒。”

    我呻吟一声。“什么赴汤蹈火的事?”

    “出来斗车。”

    我勇敢的维持自己的原则:“我不赞成开快车。”

    “大家开福士,再快也快不到什么地方去。”

    “你的狄社玛苏呢?”我好奇。

    她没好气,“没收了。”

    “恭喜。”

    “喂!我不跟你废话,你到底出不出来?”

    “出来,当然出来。我们喝咖啡?”

    “谁跟你喝咖啡?”她说“在浅水湾道口见面,今天六时正。”说完便掉了电话。

    至少她想见我。

    哈哈哈。我顿时混身轻松起来。批起文件都格外有劲。

    六点钟。我想,这个女孩子是要给她一点颜色看的,不然她一辈子看我不起。我要想法子给她留下印象。我不需要出街买皮夹克换上靴子,或是染头发学chuī口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时间从来没有过得这么快,一下子下了班。我开着那部九年车缓缓到浅水湾路,她比我早,叉着腰在那里喝罐头啤酒。

    她不见得真的流氓到这种程度,她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知道,只不过为了证实那一次我对她的侮rǔ,她现在“报答”我的“知遇之恩”。

    我叹口气。

    我把车停下来说;“如果真的要有型有款,喝完之后把酒罐子捏扁扔到地下,‘铛’的一声。”

    她果然伸手把罐子出力捏得歪歪曲曲,然后扔在地下,一脸嘲弄的笑,看着我。

    “维持城市整洁。”我说。

    “开车吧,赛到底,着谁赢。”她说。

    “你不会是我对手。”我说。

    “咱们骑驴着唱本,走着瞧。”她不屑地。

    我很镇静:“你会后悔的。”

    “上车吧!”她很不耐烦。

    我们一起上车。她不是我的对手,我已告诉过她。

    两辆福士一齐出发,她抢我先,我丝毫不急,我不想作口述赛车报告员,反正长话短说,我表演最高度技术,危险及惊险兼有之,但是做得比她潇洒漂亮得多。

    开快车?我没有告诉这妞,我在未做“四方人”之前,是一个职业赛手五年之久,这一番她是孔夫子面前卖文章,长江面前卖水,鲁班门前弄大斧,大水冲到龙王庙——怪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