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听见铃声不停的响,我恍德置身钢铁厂中,有紧急事故,警钟大作。又好像在学校宿舍,闹钟失灵,无故催我起chuáng。
好不容易苏醒过来,一看,是电话。
我取过听筒。
"至美?"是永超虚弱的声音。"什么事?"
"请你下来一趟。""马上,我马上来。"我说。我披上毛衣,取过钥匙,立刻启门走楼梯下去。
我俩之间当然不会有chūn花秋月,我只知道楼下发生了事故。
我大力按铃。
永超即时拉开门,她靠在门框上,无助地喘息。
见到她,我吓一大跳,她已换上睡衣,只见白色的棉布上全是红与褐的斑点,血!我即时扶住她,背脊上急出一片冷汗。
"永超,你受了伤,伤在哪里?"
"不,"她在我怀中萎靡的说:"我,我吐血。"
我扯过毯子裹住她,急问,"你有肺病?"
"不。"她己上气不接下气。
永超一阵痉挛,嘴角又涌出大量鲜红的血。
我明白了。
立刻取过电话打紧急号码。
"不要怕,你是胃出血,救护车马上来。"
她已进入半昏迷状态,一只手犹自握住我的手。
我维持镇静,替她加了衣裳。
这qíng形与我在英国的经历一摸一样,她一定是服食成药过度,引起胃壁破裂。
救护人员在二十分钟后才到达。
这二十分钟真是天长地久。我紧紧拥着她,怕失去她,我喉头gān涸,眼睛涩痛,一分钟一分钟的挨过。最恐怖的是永超不住咯血,这样子大量失血,qíng况非常危险。
我qíng愿出事的是我,不是她。这也是一种自私的想法,正如我同利璧迦说:我要比你早死。
救护人员来到,把永超放上担架,我双手双腿因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引至麻痹,再挣扎一下,方能活动。
我跟车到医院。
永超躺在担架上,双目紧闭,面色煞白,她打散的长发垂在脸畔,形成qiáng烈对比,手是冰冷的。
车子像是永远不会到似的。
永超终于被推进急症室。
象所有的病人家属一般,我渴望在医生处得到安慰。
他说:"尊夫人没有大碍。"
我放下一颗心。
天亮的时候,她已醒转。
我qiáng颜欢笑,弹弹病chuáng四周吊着的玻璃瓶,使它们发出铮铮响声。
"你好。"我说。
她点点头,一丝jīng神也没有。
我拉拉她的头发,"来,我替你编辫子。"
女护士捧着盘子进来,看看她,看看我,说道:"你先生很爱你,急得快哭了。"
我很难为qíng,双眼看向别处。
我并没有哭。我不是个爱哭的孩子。家中兄弟姐妹实在太多太多,你乖?总有人比你更乖,你功课好,也总有人比你更好,竞争太厉害,略有差池,便一生受歧视,不得翻身,艰苦生活中不容温qíng这种奢侈,谁敢哭?反正哭了也没人听,徒惹大人厌恶,有眼泪不如往肚里吞的省事,渐渐造成习惯。
不,我没有哭过。
我看永超的表qíng,她像是没听见护士说什么。
我回家去休息,同时代她请假。
张晴问我:"你们同居了?"
"这是你的典型作风,推已及人。"
"怕什么,两个人加在一起怕有七十岁,同居就同居。"她撇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