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么地方?"
"亲戚家。"
我不舍得。"谁的家?把他抛来抛去,不怕他午夜梦回,不知身在何处?"
永超说:"所以要争取他的抚养权。"
"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家,不止是一个永久居留所。"
永超看着我,她的目光叫我管自家的事,我只得笑。
我替他们叫了车子,看他们绝尘而去。
这样环境大的孩子又比正常家庭的孩子更聪明。
稍后在写字楼遇见永超,她忙得不可开jiāo。大批的材料抵港,她要到货仓去。
她兴奋的告诉同事,内地的办公室将加以扩充,设备将更加完美,"至美是开路先锋,我接他的班,再过数年,我们将有一座小型先进实验室,一切不假别人的手。"
办仪器因要一半华资,不知要开多少会,说服多少人,预备多少报告,花多少唇舌。
她做得比我好。
也许因为我也做得不坏,她再接再厉,更加有效。
第三个接棒人不知是谁?
无独有偶,我为这份工作失去利璧迦,她为工作抛夫离子。
我在走廊与她相遇,她的手放在额角,对我说:"我想好好与你谈话,可惜太累。"有歉意。
"下个月到鞍山就有时间了。"我笑,"没有旁骛,时间特别经用。"
"你又不用去。"
"我可以到哈尔滨度假。"她看我一眼,不出声。
"今夜如何?"我问,"今夜我们一起吃饭。"
"我没有力气出去。"
"在家吃,我服侍你。"
"不要弄太复杂的东西,唉,连嘴嚼都没力气"
那夜我做jī粥。
永超躺在沙发上,还在看报告,一边是壶浓咖啡。
小家伙不在身边,有辣有不辣。少个人作对,也少了趣味。
我问永超:"你要转入新岗位,他不准,是不是?"
"晤。"
"你不想在圣他菲住一辈子?"
"这不是圣他菲或北京的问题。我想做点事,而他不肯。后来只得分道扬镳,他做美国公民,我跑来这里。拖下去拖到什么时候?亦无此必要。"
美国小镇的生活是非常简单舒适的,有没有见过那种百多公斤重的大胖子?你几时见过中国人可以胖成那样子,撇开遗传问题不谈,这半个世纪来,光是期沛流离就整瘦你。
"老实说一句,在那地方住下去也不是不好的。"
永超放下报告,笑着,"如果中山先生住在檀香山的时候也那样想,至美,你还梳辫子,我还缠足呢。"
"你是秋瑾吗,嗳?"
"什么都不是,我说过多次,我只不过想做一点事。"她说,"你应该明白,同你一样。"
我自顾自想下去:圣他菲阳光普照,大自然风光曼妙,节奏优悠,最适合胸无大志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日日驾驶二手车去做工,三文治为午餐,赚其三万元年薪,分期付款买座无年期免税金的小洋房,养儿育女,种花剪糙,不亦乐乎。在那种地方,白头偕老再容易不过,数十年如一日,对牢电视机看看足球赛,一下子就老了。
可惜人各有志,
"永超,永超。"
呼噜。"永超。"
我不相信双眼,永超竟然趁我静默三分钟的时候睡着了,还轻轻打着鼾。
"永超。"
她惊醒,"嗳,嗳,我做了什么?"
"你睡着了。"我怜惜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