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客chuáng上,幻想半夜永超会得过来轻轻敲我的房门,穿着长的黑厘士睡袍,长发披肩,xing感热qíng,倚在门框上说声爱人你好。
我吁出一口气。
周至美,至少该由你去敲门,不要再犹疑羞涩。第七章
我鼓起勇气,走到她房门口。如果她已睡着的话,我就不再打扰她。轻轻敲两下门,她却应我。
我推门进去,她还没有更衣,转过头来。
我低声说:"我怕得要死。"
她了解地浅笑,"彼此彼此。"
一切都是多余的。
醒来听到婉转清脆的鸟鸣,一窗皆绿,映到房间里来。抬头一着,原来枯枝上抽满嫩芽,有些叶块已巴掌大,新翠yù滴。
这不是chūn天是什么。
昨夜摸黑,没看清楚。我立刻推开窗户,只见旅舍庭园中大树开满雪白的花,累累垂在桠杈上。
"风景再美没有了。"我同永超说。
她站窗前赞叹不绝,"可惜梨花不香。"
我深呼吸,那一股林木的清新味道也令我jīng神一振。可是我们只有一天。
我是识途老马,带永超去喝豆浆。
之后我们在附近公园的人工cháo上划船,天气还很冷,但学生们同我们的兴致一样高,双双对对,风光旖旎。
"两年后,"我说,"我们可以同小家伙一起找个好地方过半退休的生活。"
她没有说话。
"我等你。"
她还是轻笑,不肯对将来有什么应允。
太阳才升起,来自香港的电影外景队已经驾到,一组数十人闹得人仰马翻,游人不想看热闹,就得走避,我与永超自然只得选择后者。我们兴致却丝毫不减。只要两人在一起,哪里都一样。公园周围有长堤环绕,堤上是一条绿树成荫的小路,鸟唱虫鸣,大有曲径通幽的诗样意境,永超与我烦忧顿洗,流连忘返。茂密的白杨绿铆,七彩的锦绣花坛,整个公园如一块闪亮的翡翠。我们在园内院中饭。永超jīng神很好,我便建议去逛字画古董店。
古董店里有清朝王公用过的朝珠朝服,一切名家的西贝货,旧家私、钟表、皮裘,什么都有。
永超惊问:"经过这么多事这么多年,还有这好多东西剩下来。"
我笑,"也许是近一两年做出来的。"
"不会吧,至少是旧货。"
"嘿,你会惊奇,可能上个月才大量出厂。"
我们在小店内凝视半响,忽然之间,像热恋中的少男少女般,趁店主不觉,轻轻吻对方一下。
周至美,你是一个幸运的人,你终于找到合你规格的伴侣。
我很久没有玩得这样开心,身上一点压力也没有,百分之一百轻松。
整日我在永超身边团团转,引她笑,以她为主角,我们忽然变得年轻,可以飞起来,飞出去,离开红尘,落在青云上。
chūn寒料峭,两人冻红了鼻子,从街上小贩手上取过蜜饯零嘴,一路上细嚼。chūn日仍短,天色很快暗下来,我们依偎着回旅舍,永超要上路了。
她披上大衣,取过行李,我送她上车。
她想说几句叮咛话,我也有千言万语,奈何真的到了开不了口的境界,心怀浓似酒。
看着蒸汽火车头格轰格轰开出,她在车厢内向我摆手,一切像魂断蓝娇的布景,你别说,我的确有点销魂,未来的两年内我能见她几次?
忽然自私起来,希望她放弃工作。
利璧迦也这么向我建议过。至美,那么多留学生,又不是非你不可。我何尝有听过她。
当夜我亦踏上归途。
一离开永超,体内的力量便离我而去,照照镜子,也就是一个三十余岁的男人,已为步入中年作出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