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好,还近。”
“你的公寓很漂亮。”我问:“在窗口看得见月鸽吗?”
他笑,并且摇头,“你错了,你的巴黎不是我的巴黎,你想像中的巴黎是不存在的。”
“胡说,我是巴黎老游客。”
“可是你没有真的住下来,是不是?”他看着我。
“我喜欢巴黎。”我固执的说。
他自橱里取出一瓶白酒,开了盖子,再取出两个杯子,都倒满了。我取过来喝一口。
“你要不要淋浴?”他问我:“这楼上有位法国小姐,她有一个淋浴的地方,你可以上楼去。”
“你也是天天上去淋浴?”我好奇的问。
“自然不,我到楼下房东那里去。”他说。
“那多不方便。”我同qíng的说。
“小姐,我早说了,巴黎不是你想象中的巴黎。别多说了,她人很好,会把衣服借给你,我看你都发臭了,你下来,便有西班牙奄列吃。”
我上楼去,敲门。那位小姐会说英文,可是长得不漂亮,人非常好,以为我是楼下住客的女朋友,我痛痛快快的洗了头,洗了脸,刷了牙,洗了澡,焕然一新。
楼上小姐借给我一件长袍穿,她说我的衣服已经放进洗衣机了,两小时之后可以取到。我把我那宝贵的一百法郎暂寄她处,她笑了。
巴黎此刻已是huáng昏了,在我眼中,这是最美丽的城市。没有熟人,没有功课,没有工作,无忧无虑的一个城市,这是我的逃避所。
法国小姐是她楼下住客的同班同学,她房间里堆满了画。为娱乐她自己的,为娱乐她教授的,为娱乐她的顾客的。她说:“教育不是为了谋生,教育是为了培养生命。”
然而隔了一会儿,她耸耸肩,她说:“可惜我们都要吃饭。”
我下楼去。
他为我开门,他自己也洗gān净了,换上另一条牛仔裤,一件非常漂亮的T恤,手中捧着一个碟,上面是香喷喷的奄列。
我更羡慕的说:“你们是会享受的巴黎人。”
在吃饭的时候,我问他:“谁帮你洗熨衣服?”
“房东太太。”
“幸运的人。”我说。
“你在伦敦,很多人看你,也一样幸运。”
“或许。”我说:“的确有人这么说过。”
他笑,“可不是,我看你,你比我好,你看我,我也比你好。几时我也到伦敦来看你?”
我说:“我把地址给你。”
“你念什么?”他终于问了。
“法律。”
“噢,失敬失敬。”他说:“真是难得。”
“难得?我不否认。可是至少你们是快乐的。”我说。
“任何科目,但凡要通过考试,都不快乐。”他说。
我们一起笑了。
“做艺术家好不好?”我问。
“很不错,将来回家,还是要在广告公司里找一份工作的,你说好不好?”
我摇摇头,“你父亲很有钱吧?”
“他刚刚开着一家广告公司,你爸呢?”
“他自己也是个律师。”我说。
“那么咱们就不必多说了。”他笑。
我打量着他的公寓,一个房间,有一个洗手间,一个小厨房,房间内的家具很简单,chuáng是小小的,地板上铺着一条手织的麻绳地毯,有几只陶瓷,chuáng头有一幅画,是幅占姆士甸靠在机器脚踏车旁,嘴角吊一只烟。
“很好的画,你的作品?”
他点点头。
“你喜欢占姆士甸?”
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