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每隔一个星期,门外便多一棵植物。我留张便条在门口,写个“谢”字,加一句“请勿再送,无功不受禄”。
汤姆说:“如果是看门的老头子,就大煞风景了。”
我笑笑。
我开始留意身边各式各样的人,可是一个“疑犯”也没有。
生活好象变了,变得比较有生气,仿佛有人在暗中留意我的举止行动,我仍是被关心的。出门的时候我会在身上加一下工-或者有谁在留意,即使是看门的老伯,也不能让他失望。
我好象轻松活泼起来,喂鸟的时候chuī着口哨,为盆景淋水时哼着歌。
我跟汤姆说:“喂,你看,又多长两片叶子,我发觉叶子是成双成对长出来的。”
汤姆问:“你的chūn终于来了?”
“去你的!”我说。
我搭电梯的时候也哼着歌。遇见林,林笑问:“可人儿,怎幺如此愉快?”
我回笑:“天气这幺好,我还年轻,为什么不笑?”
“可人儿,我们去看部电影如何?”他笑。
我眨眨眼:“别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
“小姐,我可以请你去看部电影吗?”他正颜地说。
“可以,只是我已经约好我儿子。”我说。
“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去。”林建议。
“好得很。”我答应下来,“我去换衣服,转头见。”
回到楼上,我问自己,咦!我是怎幺答应他的?不要紧,既然答应了,不妨去一次,他又不会吃掉我,我又不打算追求他。
我与汤姆一起在楼下与林会合,我们看了场dàng气回肠的文艺片,汤姆差点没睡着,每隔三分钟便喃喃地说:“闷。”
我低声道:“想想我陪你看那些三流球赛,难道我没有闷到一佛出世?”
他说:“嘘!”
我叹口气。我再爱他,他还是个儿子。他无法代替一个爱人的位置,与汤姆一起,我永远输,因为他是儿子,我是母亲,生他下来,叫他吃苦,实在不应该,现代父母的观念与过去完全相反,因此处处委曲求全。
看完戏我们挤到快餐店去吃汉堡包。林拼命解释,“其实我们的经济qíng况尚好,不至于这糟糕,我们可到一间稍微象样的馆子去坐着吃。”
我说:“多年来我没有自己的生活兴趣——”
汤姆说:“是是,你为我牺牲得很多,我知道。”
我问:“我用了'牺牲'这两个字吗?我有吗?”
“你别否认了,你把自己囚禁在一个叫汤姆的牢监中,又享受又痛苦,你算了吧,你。”
我问林:“听听这种口吻,是不是十一岁半的人说的?”
林说:“我不知道,现在的十一岁与我们的十一岁不同。”
汤姆说:“我约好林先生下周去滑水,你去不去?”
“滑水?”我说:“你认为我尚可穿泳衣?”
“妈妈!五十岁也可穿泳衣!”
我买了黑色一件头泳衣,穿上对着金子训练自己习惯这种bào露。多年没有运动了,顶多是打打网球,我并不见得肥胖,该细的地方还是很细,可惜是不该细的地方也细得很。除了皮肤略为苍白,看不出什么不对劲,我决定参加他们的游泳团。
走过客厅的时候,白鹦鹉对我chuī口哨,我朝它瞪眼。
它是什么人送来的,始终是个迷,送礼的人为何没有邀请我去游泳?但是我的人生观因为这些有生命的礼物而改变了。忙着为盆栽转盆换土,忙着训练鹦鹉说简单的字句,我渐渐把自我处于次要地位。
公寓越热闹,我越不胡思乱想。
周末我跟汤姆去游泳,原来他们有一大堆人,人多我便不怕难为qíng,他们滑水我游水。租着一只中国式游艇,足足可坐三十个人,又准备了三明治汽水。多年来我没有玩得这幺忘形,完全不记得自己的身份年龄,等到林来陪我说话的时候,我面孔与双肩已晒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