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数小时内不住服侍那小家伙吃粥、喝奶、饮水、洗澡、抹嘴、擦手、换尿布。
奇是奇在那小人一直哗啦哗啦,呼呼喝喝,一点也不知足。
秀丽问秀亮:“这样子还要过多久?”
秀亮眨眨眼笑道:“你我还不是大了。”
为人妻不简单。
秀丽指出纰漏:“为什么你要替老周做妥一切待他回来双脚一翘看报纸?为什么佣人不问老周锌盘漏水怎么办?你也并不靠他吃饭,各人照顾自己是很公平做法,为什么你要多做一份?为什么你甫做完剖腹生产手术就要育婴而他不必?”十万个为什么。
秀亮听完妹妹这番话,淡淡说:“因为女人一向比男人有用。”
秀丽还不打算作这样的无谓牺牲。
小方也不。
说起他大哥的经验,小方同样心惊ròu跳,“他一下班便得脱下西装抱孩子,所有娱乐节目都推掉,此刻我都不敢上门去,周日女佣放假,家里像战场,全屋奶瓶与玩具,大哥睑上永恒地浮看一层疲倦的油。”
形容得真好。
“最惨的不是这个,最惨的是辛苦了十多年后,孩子会飞出去,结果还不是人去楼空。”
同蒋秀丽与方家俊一样,统统辜负了父母的苦心。
秀丽掠一掠修剪得十全十美的头发,她猜想她还没有准备好,还未有能力成立家庭。
那已不是普通男女可以做得漂亮的一件事。
一定要xing格非常成熟,手头异常宽裕,才能从从容容,无后顾之忧地结婚生子。
蒋秀丽算老几。
小方同秀丽说:“不过有一个家真好,小侄坐在学行车里,叫他名字,他会笑着过来,张开双手,让妈妈亲吻他。”
不是不像养一部法拉里铁斯特露莎。
下大雨那一夜,小方拨电话给秀丽。
“要不要我过来?”
他那边在放二十年代的qíng歌“奈何天”。
秀丽轻轻答:“好朋友难找,我们还是维持原状的好。”
小方想一会儿说:“你讲得对。”十分无奈。
挂断线后,雨势更大。
小方大概不甘寂寞,接着会拨给赵小姐或莫小姐之类,而秀丽,她手头上也有小陈小庄的电话,但是按兵不动。
在雨声中睡觉会做梦。
她梦见一个jī皮鹤发的老太太独坐一空室里。
秀丽渐渐走近她,以为她是外婆。
老太太抬起头来,对秀丽和蔼地笑,拍拍空凳,叫秀丽坐下。
秀四问她好,与她闲话家常。
老太太伸出手来握住秀丽的手,秀丽注意到她右腕下方有一枚钱币般形状大小的蓝色胎记。
“噫!”秀丽冲口而出道:“你也有这张的一搭痣。”
秀丽把她同样的胎记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笑得更灿烂。
秀丽忽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
呵,老太太不是外婆,也不是母亲,老太太是她,是蒋秀丽。
那老太太点点头,“你终于明白了。”
秀丽看着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心头剧痛,犹如利刃贯心。
呵是她自己,总有一日,她会老成那个样子。
老年蒋秀丽又笑了。
这时,电光霍霍,天边响起一个忽刺刺巨雷,秀丽自梦中惊醒,一头冷汗。
噩梦?并不,这是必然会得发生的事,并非被十来廿只吊睛白颜虎追逐扑杀。
真没想到她处处看到自己,太自我中心了。
该刹那秀丽后悔没把小方叫来。
身边有个人总好过没有,至少立刻可以把梦境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