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轻轻答:“来扫我墓的,也不过是你们两姐妹罢了。”
越秀不出声。
她一离开医院,使到小花园去独坐,那一天,坐了许久许久,心肺仍似揪住揪住,越秀暗暗知道不妥,母亲恐怕是不行了。
爱,她怎么不爱母亲。
受尽生活折磨的母女也有权相爱。
尽管匆匆忙忙,一个进一个出,连说话时间也无,她们仍然相爱。
母亲已经尽了力,jīng疲力尽,鞠躬尽瘁。
电话铃不住地响,自远至近,呼召越秀的灵魂,她打开心扉,走出小花园,来到现实世界。
越秀接过听筒,听到妹妹气急败坏地说:“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妈妈不行了。”
越秀整个人沉下去。
这样苦恼的一生。
把母亲一生所有的快乐加在一起,大抵不会超过两小时。
许久没见妹妹,她出乎意料之外成熟,衣着打扮,十分时髦。
姐妹俩合力替母亲办完了事,妹妹对姐姐说:“你益发内向了。”
越秀不语。
“有空出来玩玩。”
越秀只是微笑。
“母亲的遗产我一件不要,任你处置吧。”
妹妹似十分吃得开的样子,一心一意要摆脱过去,努力将来。
越秀回到旧寓所,人去楼空,那是妈妈生前所遗唯一产业,为了每月付款,曾叫他流尽眼泪,现在一撒手,什么都看不见了。
剩下的还有一些旧衣物。
打开锁着的抽屉,里头有一两件不值钱的金饰,还有一本照相部。
里边是王氏夫妇与两个年幼女儿全家福合照。
一家四口笑吟吟面对照相机。
她一边落泪一边学习妹妹的潇洒,把所有东西统统丢到空箱子预备丢掉。
终于不忍,取出那张全家福,带返家中。
两姐妹都不想住到那幢破旧的公寓里去,将它卖掉,分到一点钱傍身。
大学第三年,王越秀忽然漂亮成熟起来,叫男同学们迷惑,大家都不记得还有什么女孩子会得动辄面红,她使他们也结结巴巴,面红耳赤。
忽然多了一大堆追求者。
比较谈得来的有huáng令义,他愿意尝试了解她。
越秀相当喜欢高大英俊的他,因而同他说起小公园。
“有那样好的地方?带我去。”小huáng兴奋。
“你不一定去得到。”
“在哪里,瑞士,瑞典?”他不服气。
“在另一个空间,有缘的人打开心门,才可以进去憩息。”
小huáng呆住了,这个女孩子模样似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思想也这般玄虚。
他凝视她的大眼睛,顺着她的意思,陪她说她喜爱听的话,男孩子在追求他们喜欢的异xing的时候,通常都有这个本事。
当下他问:“你是否常常到那个花园去?”
越秀陶醉地说:“常常。”
huáng令义只管欣赏她脸上的红晕。
“那多好。”他敷衍说。
“是,一进去心头就宁静。”
“几时让我也试试进去逛一会儿。”
越秀说:“有好几次,进去了,几乎不想再出来。”
小huáng佯装吃惊,“你要记得回来才好。”
越秀笑道:“我会回来,别怕。”
huáng令义觉得十分有趣,都说少女充满幻想,信焉。
越秀甚至把那张全家福照片给小huáng看,对内向的她来说,这已是最亲密的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