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写照_作者:亦舒(45)

2017-03-15 亦舒


    环境好的应酬亦忙,时常不在家,十次有九次找不到,渐渐疏远……

    不知道捱到今年的七月七,有什么人会来。

    我不理其他那几位,反正我自己一定坚持。

    日子一到,下了班,先回家洗个澡,选件舒适的衣裳,略略化妆,便出门去。

    我早到十分钟,选一个蔬果盆,先吃起来,眼光落在门口,心头充满盼望。

    今天会有什么人来?

    万紫纷,赵庆芬。huángjú芬?这是我们同学中的“三芬”,会不会一起出现?好久没见她们了。

    我边吃边等,二十分钟后,我开始失望。

    不对路嘛,全部迟到,真讨厌。

    尤其是素素,一切约会,都往后推大半个小时,百多种藉口,都不信,其实不过是想莲步姗姗进场的时候,待大家抬起头来仰募她,真幼稚虚荣。

    我既好气又好笑,难道每个人都学会素素那一套?

    一直到七点半,我呆呆的坐着,忽然灵光一闪,才第一次想到:她们莫非全不来了?

    不可思议!同班三十五个人,一个也不来聚会,一个也不念旧,起码还有一半同学此刻住在本市,叫部车子,十来分钟就可以赴到此地,但她们不肯来。

    我失望,失落、震惊,就这样散开,以后永不见面,同窗如陌路。

    我不置信的看看钟,七点四十分,全体缺席!

    只有我一个人。

    是否因为我特别寂寞。特别无聊。特别空闲?抑或是我比人幼稚,比人痴qíng、比人傻?

    连美玲也不来。她有没有离婚,她如何处置她的难题,她以后打算如何,我都不会知道。

    美玲是应该来的。她是否认为我没有帮助她,她是否认为这等聚会已无意义?

    时针指到八点。

    咖啡厅只我一个人。

    还会有明年吗?明年我还来不来?我呆呆的看着玻璃们,八年前,我们会经发誓要每年聚会,直到老死。

    但看看今天发生什么?

    气死人。

    我悲哀的告诉自己,站起来走吧,还等什么?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抬头一看,下雨了,而且下得很急,我没有带伞,希望可以顺利叫到计程车。

    我落寞的叫侍者结账,八点正。

    这时忽然有人开声说话:“等人?”

    我转头看,是一男孩子,端正的面孔,佻皮的眼神打扮斯文。

    我只得点点头。

    “等人人不来是最令人沮丧的事。”

    他显然与我同病相怜我只得笑问:

    “等女朋友?”

    他摇摇头,“等同班同学,”什么?无独有偶?我jīng神来了,非常有兴趣听,给他鼓励的眼光,他当然也想找个机会诉苦,于是坐到我对面来。

    “七五年我们拔萃男校一班有四十二个毕业生,约好每年见面,由我做联络员,嘿!”他声音是苦涩的难过的,“你看看,竟然一个也不来!”、我可遇到知音了,“先生,你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他犹疑,“你又在等谁?”

    “我?我在等华英女中七七年毕业同学……我开始倾诉我有种感觉,以后会告诉他的,尚不止这件事。”

第三代

    我是徐家的第三代了。

    祖父母在五十年代南迁,把儿子带来受教育,那年父亲十岁。

    后来他长大、毕业、恋爱、做事业、结婚、生下我、与母亲闹意见,离婚、再恋爱、再婚,再生两个弟弟。

    祖父母时代不作兴离婚,好歹拉扯着过,匆匆数十年,也就白头偕老。

    到了父亲这第二代,花样镜就开始多,就“不可冰释之误会”这理由,便可以离婚,他自己是律师,行起事来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