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使老人家放心,我马上说:“是是是。”
“什么世界!”祖母悲愤了。
真复杂。
这还不算呢,我有个同学,她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连她五个,没有一个同姓,不是亲眼见,真不相信有这么戏剧化的人生。
离婚的后遗症慢慢在第三代显露出来。
林彼得同我通电话时说:“小琪,你老妈怪怪的,你则很可爱,喂,你打算往哪处升学?”
我小心翼翼的说:“还没决定。”
“是你爹供你?”他竟然问。
我生气,“我自己也有父亲,何须劳动你父亲。”
他轻蔑的说:“我爹说他老婆把钱捏得好紧。”
“他是律师,他赚得动。”
“我爹说他早发霉,所以你妈才离开他。”
“你才发霉,你一家子都发霉,林彼得,你以后不必找我,你好是非,一张嘴不停,活像令尊大人,非大丈夫所为。”
“喂,喂!”
我挂上电话,气得想哭。
祖母说得对,姓林的人,离得越远越好。
林叔叔一次送我回来,一时忘形,叫祖父母“伯父伯母”,祖父朝他翻白眼,拍上门,骂声“神经病”,“都天下大同了,混他的账,啥人是他伯父!”
我忍不住笑出来。
难怪,媳妇的男朋友,叫他伯父,难怪他不肯应。
母亲近年来打扮得很厉害,粉擦得很厚,衣服穿得很时髦,常常换发型,而且留着刘海。
继母说过:“小琪那个发型,她也那个发型。”
继母不喜欢母亲,她对她不止有微言,她对她亦然。
一次母亲的肝出毛病,发炎,在家躺了大半个月,因为得到充份的休息,反而丰满起来,继母也有话说——
“不是什么地方修补过吧,何须躺那么久,不过再次出山,毕竟年轻了,四十出头的人,真不容易,小琪一结婚,她就是人家的丈母娘,小琪生孩子,她就是最美丽的外婆,真不容易,保养得真好。”
我一个字也不敢学给母亲听。
父亲假装看报纸,头也不好抬。
我冷眼看着他们,这是何苦呢,做人已经够累了,他们还缠在一堆!见面时故作大方,背后相互攻击。
继母巴不得我把是非学给母亲听。
如果她不是我妈妈,我也许会这么做,但她是我妈,我爱她,不忍她不高兴,所以忍着不讲。
有两个妈妈,以及两个爸爸,貌似热闹,实际上三个和尚没水喝,孤独得要命。
林彼得也寂寞。
他生母与丈夫闹翻后就天天摸着十三张麻将牌,死人也不理。
父亲则只会给钱他花,他不要也不行,这是他爹唯一的赎罪途径,他不接受,就是不孝,bī他爹内疚一辈子,所以他得尽qíng的花,拿着金色信用卡买买买买买,用个落花流水。
每个人都有他的内心世界,略加了解,每个人都有本苦经,都值得原谅。
彼得顽皮、嚣张、不用功,固是事实,但稍后一次经验,使我改变对他的看法。
我与同学去看演唱会。
排队入场时有几个小阿飞钉牢我们,半调戏半打趣地逗我们。
尴尬得要命,又不敢反唇相讥,正在流汗,忽然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喝一声——
“拔仔、爱迪、小坚,你们找死?这是我妹妹,快些漱口道歉,不然叫你们好看。”
我既惊又喜,抬头看见林彼得。
他显然很罩得住,那几个小子立刻陪笑,抓头摸腮,“对不起对不起,这是你妹妹?长得好美……”
我与同学都别转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