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次之后,永世不必再见余家任何人。
她母亲过来问:“约好了?”
“依我说,有什么好见。”
“早点睡。”
丽中已把自己训练得力抢不入,一上chuáng呼噜呼噜,查到闹钟唤醒。
天还没亮,丽中放轻手脚梳洗,平日她穿的颜色不外是黑白灰,配半跟鞋,今日也不例外,她抹了淡妆,六时十五分正,门铃响了一下。
她拎起公事包及手袋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铁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余小姐,我是梅志一。”
丽中朝他点头,两个人都准时,真好。
那年轻人鼻端闻到一股茉莉花香皂味,觉得端庄的黑色套装下有一丝明媚,他连忙眼观鼻,鼻观收心。
“没有吵醒伯母吧。”
丽中心想,谁是你的伯母。
她跟他坐进一部司机驾驶的欧洲房车。
车子往山上驶去。
那幢独立屋已相当破旧,柏油私家路早十年前应该修补,余家拿不出钱来?不见得,这种费用还难不倒他们,可是,他们专等老太爷过身,好连屋带地卖掉,套了现各走各路,谁耐烦维修老屋。
踏进大门,丽中像走进时光隧道,布置、家具、灯饰,统统是六十年代产品,象怀旧电影布景,不知多少年没有装修了。
管家过来说:“三小姐请把公事包jiāo给我。”
丽中一怔,小辈中她排第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慡快地把公事包、手袋连外套一起jiāo给管家:坦dàngdàng,好叫他们放心。
梅志一暗暗佩服。
上楼,推开主卧室门,丽中呆住。
一大早,所有的人都来了,黑压压,约莫十多人,围住病榻上的老人。
离远一看,丽中就知道老人真的不行了,他半卧chuáng上,身上搭满管子,医生看护侍候在侧,卧室像医院病房似,看到丽中进来,他嗯了一声。
丽中内心恻然,不再理会那些一早特地起来监视她的人,她走近老人,蹲下,轻轻说:“爷爷,我来了。”
老人五官已经陷了下去,眼睛暗淡无神,可是神智仍然清楚。
他颤抖地伸出手:“丽中,你来了。”
丽中说:“爷爷休养后就会好起来。”
“风烛残年,好不了啦。”
这时他四周围的人齐齐趋向一步,虎视眈眈。
老人说:“我有两个儿子,都已不在人世。”
丽中不出声。
“丽中,我大儿是你父亲赵元,自少年起就处处与我作对,一定要修读美术,一定要娶贫女为妻,与我闹翻,离家出走,对余家不闻不问。”
丽中握住爷爷的手。
“如今我快要去见他了,唉,不知父子在另一世界会否彼此谅解。”
丽中叹息。
“我二子超良,结婚两次,一共有三子两女,因飞机出事丧生,他的妻小,今日都在这房里。”
丽中听说过他们。
时时在报上可以看到两个余公子又在追求哪个小明星或是落选的香江小姐之类。
老人说:“我后悔同你父亲纷争。”
“爷爷,过去的事不必提了,你好生静养。”
老人忽然问:“丽中,你可知道我们余家祖上gān的是什么?”
丽中不禁微笑,“爸同我说过,好像是……航海人,同英国买办合作做生意,挣下产业。”
老人也笑,像骷髅忽然冽嘴,十分yīn森,他轻轻说:“不错,是海盗。”
围在他身边的第三代有人噫了一声,像是听到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