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要做大丈夫,我只想做一个普通平凡的人,快快活活,与妻子儿女过一辈子。
家庭给我们的压力是很大的。
一次打完球,安安义务替我将卫生衣带回家洗,引起了无穷风波。
她妈妈在她的书包里搜出男人的衣裳,非同小可,顿时把事qíng闹大了。
安安父母立刻把我找去见讨们,那天我特地穿着大学的外套,他们却仍不满意。
杨太大问我:“你尚有三年才毕业,现在如何有能力维持一个家庭?”
我莫名其妙,我说:“我并不打算成家立室。”
杨太太炸了起来,“什么?你不打算娶安安?”
我答:“我没有说过要娶她,将来的事,谁知道?”
他们几乎将我一巴掌打了出来。
这年头可不能说实话。
安安与我课余照旧走在一起。
稍后杨太太就约会父亲,叫父亲“管教令郎”。
妈妈问我:“你把人家的女儿怎样了?”
“没有怎么样。”我说:“讨论功课、看戏、吃茶、聊天。”
“杨家小家败气的,我不喜欢他们那种人,一副‘女儿少了一条毛我叫你好看’的样子。”
父亲说:“是你儿子不争气,缠着那女孩。”
母亲不服气,“笑话,他姓杨的双脚不走出来,我儿子去绑架她不成,牛不饮水.怎按得牛头低。”
父亲跟我说:“你就替我争口气,别去惹人家吧。”
我不响。
母亲说:“那杨安安粗眉大眼,一副不羁相,有什么好呢?大学里出色的女孩子多得很,你多看几个,挑一挑也好。”
我抬起头,此心悠然。
他们是不会明白的。不用挑了。
我运气好,此生不用二色,真的不用再挑,我自己知道。将来,将来我们始终要结婚的,等我有能力的时候,我们会得买下房子,雇佣人,养育孩子。
对这件事略有同qíng心的,是我的小姑姑。
我听得她对父亲说:“别大惊小怪,bī他入穷巷里,方式替孩子们留个余地,恋爱有什么大不了,你们少控制他。”
我听了这话非常窝心。
她又说:“你们老了,忘了年轻的时候的事,老觉得孩子们傻,可是傻有傻的乐趣,做人成了老油条有什么快乐──你们还快乐吗?”
因此我心中的话,也只肯对姑姑透露。
她教我:“恋爱是好的,但是活在世上,除了恋爱,还有许多其他重要的事。”
我反问:“譬如什么?”
“譬如爱父母,爱你自己。”
我不明白──一“爱我自己?”
姑姑拍拍我肩膀,“是的,不要折磨及槽踢以自己。”
我仍然不明白。
但是暑假过后,我如梦惊醒。
杨家将安安送去华盛顿念书。
一切都悄悄进行,神不知鬼不觉,连安安都蒙在鼓里。
飞机票搁在安安面前,行李收拾好了,安安不肯去,杨太太坐在女儿面前哭了一日一夜,眼睛肿得像核桃,安安被母亲哭得昏头脑胀,十八岁的女孩子只好上飞机离开香港。
待我知晓这件事的时候,只来得及到飞机场送别。
安安的面孔早已瘦了一圈,我见了她只觉得心同如绞,耳畔轰的一声,话也不会说了。
伊只是默默的流泪。
我怒目向她父母看去,他们却一副正义懔然的表qíng,打着‘为你好’的旗子,他们亲手将女儿送到痛苦的深渊你去,啊,何其残忍。
我跟安安说:“不要怕,我会去看你,写信给我,我储够了钱就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