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自然。她呢?她喜欢你什么?”
我扬扬眉,“我自然?是不是人人都害怕千金小姐,而我待你如常人,买一个拔兰地给你?”
她笑,“或许是。”
“你常来这里?”我问:“气氛很好。”
“是。来享受人生。”她把酒喝尽。
“出去兜兜风吧。”我温和的说,她心中一定有不高兴的事,“我开了车子来。”
“坐我的车好吗?”她问。
“我不介意,我没有自卑,”我笑,“我没有钱,这不是我的错,不过是社会的错。”
她也仰起头笑。她还是很年轻的,不会比莉莉更大,但是她却这么闷不开怀。我非常介怀她的不开朗,却不注意她有钱与否。
她有钱,那是她家的事。
我们到门口,她的“黑豹”已被jiāo通警察关照过了,告票夹在水拨下。
她让我上车,把引擎发动,车子往郊外驶去。
她把车加速到一百公里,我不出声。她开车开得很好,并非一般泛泛的飞车手。她驶进浅水湾道。
“我喜欢这条路。”她说。
我在听。
“曲折离奇,你以为前头不知道有多少好东西在等你,其实不过是一个海滩。”停了一刻,她补一句:“像人生。”
“你有钱,”我说:“再无聊还可以旅行到桂林去拍照印一本特集,好办。”
“我不至于如此无聊,我有伦大圣玛丽学院的药剂文凭。”
“为什么不工作?”
她把车子停在路边。
“我辞了职。”
“为什么?”我问:“薪水比起你的财产太微不足道?”
她摇头。“健康问题。”她说。
“什么病?”
“血癌。”她很平淡的说。
“什么?”
她看我一眼,“是有这种病的,并不是为小说中主角才发明的。”
“恶xing?”
“十分。”她说:“苏黎世最大医院的最后诊断。”
“可以医治?”
“把我的余生任医生统治?谢谢。我见过我父亲,躺在手术chuáng上切开fèng好,fèng好又切开,谢谢。”她笑一笑。
我不想再问下去。
“我很害怕。”她抬起头来,“真的。”
我把手放在她的肩上,拍了两拍。尽在不言中。
这是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忽然明白她脸上是什么,是死气。
“进去坐坐吗?”她问。
我点点头。
游泳池还如旧。水平稳地漾着,偶尔落下树叶。
她倒了两杯酒出来,遮”杯给我。
我说:“至少你应该见见家人。”
“我没有家人。”她说。
“朋友?”
“朋友只是开派对的客人。”
“你几岁?”
“廿六。”
我坐在白藤椅上把酒喝光。
她好像事不关己,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缓缓地喝着酒。我想在她的脸上寻蛛丝马迹,但是基么也看不出来,她脸上有种雕刻过的平静。
她说:“人可以做的不过是好好的爱几场。”她微笑,“但是太多人不知道身边有些什么。人的心理:得不到的东西永远是最好的,当今天变成明天,昨天又是值得怀念的一天。”
我温柔的问:“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我已做妥一切,”她微微笑,“我静静地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