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君子少,尤其是观棋者。”我也笑。
“喷泉约有十来个喷嘴是不是?”
我探头一数,“十七个。”猜得真准。
“而你是个美丽的女孩子是不是?”他问。
我不好意思,“你又怎么知道?”
“因你有那样的坏脾气,”他笑,“分明是被纵坏的,如果长得不美,谁来纵你?”
“错了,我长得奇丑,又爱诸多作怪,人们怕了我,才特别迁就我。”我笑说。
他居然点点头,“这也是一个可能,事qíng往往有两个极端。”
我们吃吃大笑,我诧异的想,怎么可能,他是我所遇见最活泼健谈兼有气质的男孩子。
他问我:“此刻女孩子流行什么样的服装?仍然是美式足球员那种垫肩膀样式?”
“不了,渐渐柔和了。”
我最喜欢我小时候阿姨穿的柔和线条……五十年代的大圆裙及小背心,也许你不知道。”
“照片中见过。”我说:“我是六十年代出生的,”我迟疑一下问:“那时候你可有目光”
“有,我在十二岁那年才失明。”
“唉呀。”那更惨,如果完全不知道这花花世界是什么qíng景,反而好过,他曾经得到过,此刻又失去,那才是最难过的呢。
“那你对这世界是有记忆的了。”
“是。”他说:“我知道苹果有红有绿,轮船汽车各有巧妙,影树的羽状叶子,以及女孩子的皮肤要白才漂亮。”
“发生了什么?”
“汽车失事。”
“上天!”
“我也曾经痛哭失声,不过事隔多年,已渐渐平复。”
我摇头叹息。
“我觉得你这人很慡直有趣,我大多数的朋友对我的残疾都视若无睹。”
“那也是应该的。”我说:“他们是你工作上的朋友,不会谈及个人问题,我跟你又不同。”
他不出声。
“你不介意我同你谈谈吧?”我问
“不,我也需要倾诉的机会。”
“我很佩服你。”
“早几年我还是很孤僻的,现在也许是年纪的关系,我想开了。”他微笑。
我仔细的留意,他笑中并没有苦涩。
真是不可多得的一个人。
我们随后散步回家,我便告辞。也许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他生活相当活跃。
此后我时常约会景昆,我们甚至一块儿出席音乐会.一个月约见两次面,因他是个很聪明理智的人,我有很多疑难,都与他商量。
我们渐渐变得很熟。
母亲警告过我,“朋友之间要划一条线,不要太亲密,人家到底有异于普通人,你要顾到他的自尊心。”
我回心想一想,自觉并没有过火之处,朋友也可以定期见面谈心。
他也不是那种容易误会人的人。
我虽然放心,却也听从母亲的劝告,略路与他疏远一点。
那日我下班回来,觉得非常疲倦,于是小睡一刻,起身的时候,发觉家里有客人。
母亲正在与朗伯母闲谈。
我听得朗伯母说:“我们还有什么非份之想呢,只是景昆与你们小姐很谈得来,他很需要朋友,就是这样而已。”
母亲说:“你别客气,我这个人最开通,孩子们的事,我一向不管,偶而忠告一下,也不过点到为止,他们喜欢如何便如何。”
“我……实在很为景昆担心。”
母亲说:“他那么能gān,残而不废,你也应觉安慰。”
“真的,”朗伯母说:“事实上他跟平常人没有什么不一样,但有哪个母亲不为儿女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