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陈列事实,由衷之言,勿当戏语。”
朱女问:“你没好好睡一觉已经多久?”
“十年。”
也许可以解释,为什么子女不听话,父母要那么生气。
朱女却说:“可是我羡慕你,世界无人那样需要我。”
“朱律师,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各人有各人命运。”
琪琪由母亲抱着上楼。
自二点七五公斤那样小的新生儿开始抱,如练举重一般,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天天被bī苦练,常chūn浑身肌ròu渐渐结实,琪琪此刻已经二十公斤有余,可是母亲抱起来,一点不觉吃力。
皆因亲生。
安康来开门,接过妹妹,嘟哝:“睡实了又这样可怜,活像一只猪,卖掉她也不知道,可是一醒就闹别扭。”
统天下得宠孩儿均如此。
安康说:“爸爸找过你。”
“何事?”
“他说谢谢你。”
“是吗,有何可谢?”
“他说有很多地方要谢你。”
常chūn抬起头,如果,如果在十年前,安福全懂得说一声谢,也许他俩就可以从一而终,省了日后多少事。
但是他吝啬这一声谢。
一切都是应该的,常chūn对里对外,双手不停自早做到落夜,身兼数职,劳心劳力,对他来说,均是一个哈欠,“啊,是吗,为何你牢骚特别多?”
曾经有一两年,常chūn以为有毛病的是她,自卑到极点,她脾xing欠佳,她办事能力不够,她易生怨言,直至与他分开,慢慢发觉自己是一个正常的女子,难以相处的只是这个永不言谢的男子。
她教导安康事事道谢,没有人明白为何常chūn这样紧张这些细节。
当下常chūn不经意说:“我不过尽本分而已,没有功劳。”
安康说:“他说原来有些女子事事靠佣人。”他向母亲眨眨眼。
常chūn当然知道安氏父子指的是谁。
常chūn淡淡答:“不是人人对家务有兴趣,男子也应落手落脚帮忙,你,少爷,我同你说过要整理chuáng铺,还有,脏衣服不得随处扔。”
安康说:“爸爸说佣人一放假,连一只gān净杯子也没有。”
常chūn听够了,把脸一板,“功课做好了没有?”
安康怪叫起来:“一天到晚功课功课功课,世上除出功课就没有其它事物了?”
“有,不是还有任天堂吗?”母亲揶揄他。
安康知道没有人可以与他母亲比试嘴舌,她实在太厉害了,往往一言便中人要害。
电话铃响。
对方是安福全。
他对前妻说:“我要到今日才知道,即使有洗衣机,衣服也不会自动跳进去洗净,然后跳出来晾gān,然后再折好跳进抽屉去。”
十年,了解这样简单的原理花了他十年时间。
常chūn问:“你不是有个极好的钟点女佣吗?”
“婚后辞退了。”
“你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
“董不喜欢她,她仍叫你为安太太。”
常chūn劝道:“不是为生活细节担心。”
安福全答:“可是我发觉最折磨人的,使人变得歇斯底里的,就是这些细节了。”
“可以克服。”
“现在每逢周末,我们用纸杯纸碟。”
“好办法!”
“原来男女真的平等了。”安福全颓然。
“好好地享受平等生活。”常chūn并不同qíng他。
常chūn记得与他共同生活时,他永远用瞌睡来逃避责任,周末妻子一手带孩子一手理家务,他老先生关着房门元龙高卧,醒来忙不迭做孝顺儿子陪父母上中国茶楼,每个星期天常chūn都如此寂寥度过,直至她发觉她根本不需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