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边走边谈。
冯季渝说:“我一直认为你会了解我的窘态。”
常chūn停下脚步。
冯季渝摊摊手,“当年我与张家骏匆匆忙忙在外国结婚,不过为了替孩子弄一个合法的身分,我同他根本合不来,我俩并无婚姻生活。”
常chūn不出声,过一刻她说:“过去的事,不必多提。”
她已讲得十分婉转,她根本不想做这个听众。
冯季渝失望了,就算是她,也不得不知难而退,她没想到常chūn竟然会建起铜墙铁壁来保护自己。
是应该的。
冯季渝说:“再见。”
她转头踽踽向另一头走去。
常chūn不忍,叫住她:“我送你一程可好?”
是冯季渝摇摇手,“我自己叫车。”
常chūn劝:“这种时候哪来的空计程车,你身子不便,待我送你。”
冯季渝颓然,“瞒不过你的法眼。”
两女上了车。
天忽然下起雨来,jiāo通挤塞。
常chūn用汽车电话同两个孩子联络过,然后打开车中一只旅行袋,取出一筒巧克力饼gān及一支矿泉水,jiāo给冯季渝,“吃点东西,现在不是挨饿的时候。”
冯季渝有说不出的感激。
她那童言无忌的脾气又来了,“张家骏怎么会同你这么体贴细心的女子分开?”
常chūn笑笑,“也许他不想多一个母亲。”
冯季渝说:“我喜欢孩子。”
常chūn揶揄,“看得出来。”
“我仔细想过,许是自私的做法,我们这gān事业女xing,挨得过四十岁,也挨不过五十岁,晚年没有孩子相伴,景况凄惨。”
常chūn看看她,“孩子不一定会在晚年陪你。”
冯季渝笑笑,“那是另外一个问题。”
“一个女人独自带大孩子,真是够辛苦的。”
“可是他们像安琪儿那样的面孔……”
常chūn接下去:“养到六个月就可以拧他们的面颊,出奇地结实。”
“一岁便会讲话,造句往往出乎意料般有纹有路。”
常chūn说:“没有他们,世界肯定沉沦。”
“幼儿是世上最痴缠的一种人,见到母亲出门上班会得哭泣,呵呜呵呜,小小脸蛋只剩一张嘴,哭声似小狗,真凄凉,听到他们哭,母亲背脊如中利刃。”
常chūn是过来人,当然莞尔。
没想到冯季渝是好妈妈。
常chūn沉默。
jiāo通一寸一寸那样移动。
常chūn又错过一个路口,要多兜二十分钟,才到冯季渝指定的大厦门口。
“谢谢你。”
“不客气。”
冯季渝进去了。
常chūn把小车缓缓退出去。
这是琪琪妹妹的妈妈呢。
除出一表三千里之外,现代人另有牵三绊四由失败婚姻带来的亲戚。
哭得如一只小狗,形容得真传神,发起脾气,他们又像小猫,咪呜咪呜,不住扭拧。
回家迟了,琪琪硬是缠着妈妈不放,整个人挂在母亲身上看电视、吃饭、玩耍,常chūn浑身是汗,总要哄得囡囡入睡,才能匆匆淋浴,多年来都是这么过,倒在chuáng上,不消一刻,黎明已白,第二天又来了。
如此生活其实非常苍白,套句新派诗人的常用语,也许就是“一点灵xing也没有”。
常chūn茫然,不是这样过又该怎样过?每晚在派对度过生活亦不见得更充实。
常chūn埋头在女儿耳朵边,“去睡好不好,妈妈总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有得睡不去睡,妈妈却想睡没得睡。”唉,若不是为他们,长眠不醒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