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_作者:亦舒(18)

2017-03-15 亦舒


    “不会那么迟,”祖琛说:“待她qíng绪稳定了才通知你。”

    郁满堂坐下来,“曾有律师与我接触,说祖琪想离婚。”

    “我不知道这事。”

    “你们姓彭这家人,她纵容祖璋,你也同样宠坏她,一点qíng理也无。”

    “祖璋已经不在,不必提到他了。”

    郁满堂改变话题,“对,我们得把楼上客房整理出来给婴儿。”

    “你得有心理准备,怀孕十一周的祖琪还不能决定是否要这个孩子。”

    “你没有劝她?”郁满堂急得团团转。

    “我觉得这是你们私事,我与学华不宜介入,你搬回来吧,夫妻吵管吵,最错是动辄离家,终有一日,有人会发觉,想回头已经太迟。”祖琛说。

    他们听见有脚步声,一抬头,发觉苍白的彭祖琪站在书房门口,若无其事地说:“家具店即刻要送婴儿chuáng柜来。”

    郁满堂立刻说:“是,是。”

    祖琛看他一眼,“没我的事我就走了。”

    祖琪又问:“保母找到没有?”

    “学华觉得还是聘用正式看护的好。”

    祖琪细致的小脸此刻有点浮肿,郁满堂更加内疚得想趴在地上,这个孩子及时来到世上,挽救了他的婚姻。

    现在,要砍他的头,他也会说:“是,是。”

    因不知婴儿xing别,所有颜色都用中xing的像淡huáng、米白,房间装修妥当,保母也来报到。

    郁满堂住到书房,他心甘qíng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兴奋之余,他没有发觉妻子已许久不与他谈话,在客厅见了面,也不打招呼。

    头三个月,她在家时间比较多,qíng况稳定之后,她开始到处跑。

    从前那班朋友见她完全没事,结了婚,仍住大宅里,丈夫有头有面,家里佣仆成群,渐渐又回来聚头,见她出手阔绰,更加放心。

    学华讶异,“这班人脸皮倒厚,祖琪,他们不是你的真朋友。”

    祖琪微笑,“放心,我也不是他们的真朋友,大家虚qíng假意,吃吃喝喝,多么有趣。”

    “你不介意?”

    “为什么要介意,要求过高,谁同你做朋友。”

    学华惋惜,“有什么必要看得那么开?”

    祖琪忽然笑了,“看不开,我也学祖璋,离家流làng去,驾驶飞机,随风而逝。”

    “祖琪。”

    “就是因为大彻大悟,才留下来,生孩子,与仇人共住一个屋檐下,并且涎着脸佯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明白吗?”

    学华不出声。稍后,她向祖琛报告:“祖琪态度异常。”

    “她至爱的兄弟已经不在,乖张一点,也值得原谅。”

    “你深爱她。”

    “我俩自幼合得来。”

    “她知道你将离开的事没有?”

    “还没知会她。”

    “等几时才说?”

    “待婴儿出生,她忙得不可开jiāo,日夜不分,再也没空理会别的事之际。”

    学华握住他的手。

    “就是因为爱她,才不能学她对祖璋那样,一辈子为她撑腰,我去加拿大任教,离她远一点,好让她成长。”

    “她会否觉得你残酷?”

    “不会的,祖琪的聪敏时时被低估。”

    祖琪天天约朋友看戏吃饭逛街喝茶,看表面,她的心境已经平复。

    郁满堂在书房住成习惯,找了建筑师来看过,发觉尚有加建的条件,他添增了西翼,扩建近五百-面积,正式在西厢定居。他与妻子不是天天碰面,有话说,需留言,有时祖琪一连三五天不开录音机,机器里只有郁满堂空dòng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