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_作者:亦舒(32)

2017-03-15 亦舒


    祖琪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她并不动气,当然也不会大声问:“难道我样子像贼?”碰到这种事,秀才遇着兵,愈是合作,愈快脱身。

    她把手袋里杂物一件件放好,穿回大衣。

    这时,一个三十上下的男人走过来,向她道歉,并且双手递上一张大面额赠券。

    祖琪没有接过,她以后都不打算再来。

    她轻轻走出书店,乘车离去。

    祖琪对所有不愉快事都善忘,一转身,已经丢开这事。

    那一边,在店里,那男子却在责怪伙计。

    “怎可叫人家小姐脱衣搜身。”

    “不不,她自动合作。”

    “那是人家圆通,真正难得。”

    “有目击者说是一名少年撬开玻璃柜取走一套电子游戏机。”

    那人刚想息事宁人,忽然看到柜噬嫌幸患东西。

    那是一只胭脂盒子,考究地用黑丝绒套子袋着。

    他拾起它,轻轻取出看。

    盒子用玫瑰色K金制造,镶琅,分明是件西洋古董,打开,里边装淡紫色胭脂,带股淡淡香气。

    他怔住,到什么地方去找她归还这件私人对象?

    接着,他发觉丝绒套子里有一张薄薄卡片,原来是一个牙医的约会纸:彭祖琪,三月三十日中午十二时。

    他如获至宝,立刻跑上写字楼,拨电话到牙医诊所追查。

    诊所看护的答案:“是,我们的确有这位客人,但是未经同意,不能透露他人地址电话。”

    他又查电话簿,但并无彭祖琪登记。

    他又不舍得把盒子jiāo到诊所去待领。是,不舍得,这个沿自佛偈,无法英译的形容词竟贴切地描绘了他的心qíng。

    他震惊了,迅速放下胭脂盒,当它是一块烙铁。

    彭祖琪根本不知道她丢了东西。

    这种玩意儿她整个抽屉装得x满满,时时流失,根本无所谓。

    约会仍然不断,许多邀请,帖子一叠叠寄到,要去的话,一天可以跑几次。

    祖琪在人群中有意无意寻找具可能xing的人物,总是一无所获。

    他们的衬衫太花,头发过油,要不面白无须,要不男权至上,还有,虽无过犯,说话无味。

    她同祖琛说:“现在,才知道你同祖璋是多么难能可贵。”

    祖琛说:“还有郁满堂呢,他不拘小节,疏慡大方,也是个潇洒的须眉男子。”

    祖琪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有些人的好处,要慢慢发掘。”

    “祖琛,你总是帮着郁。”

    “是,我与他xing格背景完全不同,但我欣赏他。”

    “你许久没有同他碰头了,他现在经营赌场。”她把前夫的qíng况说一次。

    祖琛说:“你我不是生意人,也许他们身不由主。”

    祖琪笑了,仍然站在他那边。

    祖琛忽然问:“同渡边那笔,终于结束了?”

    祖琪默认。

    “有人在雪梨见过他,他仍在大学教书。”祖琪不出声。

    “祖琪,劝一个女子守妇道并非封建,实是为了她福利着想。”

    “是,是。”

    祖琛听到她敷衍的意思,不禁好笑。

    “我看到志一照片,他眉宇间有点像祖璋。”

    “是,像足舅舅。”再寒暄几句,谈话便告一段落。

    彭家的电话一向响个不停,祖琪从不亲自接听。

    那天下午,门铃一响,进来一个小小人儿,口齿清晰地高声问:“妈,在哪里,我找妈妈。”

    祖琪定睛一看,吓一大跳,“咦,弟弟,你怎么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