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母亲身边已经腾出两张空椅子,不如是什么人终于被淘汰出局,萼生刚刚坐在舅母身边,舅母当着所有人的面就摇动萼生的手表示亲热。
大厅中起码摆着十桌酒席,萼生一时没看到刘大畏坐在什么地方。
每上一道菜,岑仁芝就举杯祝贺,必有一个名堂,妙语如珠,把官同民娱乐得什么似的,酒量又宏,人敬她,她敬人,不亦乐乎。
真人不露相,萼生第一次发觉母亲这样吃得开,简直象个白相人,江湖客,原来一直以来,她非不能也,乃不为也。
叫xing格单纯的父亲看见,一定吓得跳起来。
一顿饭吃了很久很久,有人欢喜,有人愁,岑仁吉教授一家直吃得红光满面,陈萼生越吃越闷,珍肴百味,不知其味,难以下咽。
好不容易捱到散席,岑仁芝把亲眷们拉在一块儿送客。萼生听得母亲与文化部长说,“没想到国家这样重视文艺工作者。”
萼生不敢细视母亲的面孔,只怕她感qíngbī真到双眼中闪着泪光。
姜是老的辣。
岑仁芝又说:“今晚这般盛况,对一个写作人来说,是至大荣誉。”
部长只是握住岑仁芝的手笑。
宴会终于散了。
岑仁吉教授还想送大姐一程,可是专车早已驶到,载走了岑仁芝。
岑仁吉于是退而求其次,问二姐,“我送你吧。”
谁知舅母清醒得快,立刻说一句,“二姐住那么远,你明天不用上班?”
岑仁吉便噤了声,虽然另外有qíng人,在这种事上,他还是挺尊重妻子。
好一个岑仁屏,只笑笑说:“大姐已替我安排妥当。”
果然,另一辆黑色豪华大房车驶过来停在她跟前。
萼生过去话别。
仁屏阿姨握住她的手说;“事qíng一解决速速回家。”
萼生拚命点头。
有话也不宜多说,阿姨上车走了。
舅母塔讪道;“萼生你还是住在原来的酒店里吧。”
萼生的舌头忽然懒上加懒,不愿开口,幸亏这个时候,刘大畏神出鬼没地驾到,萼生便一声不响的上了车。
她彷佛还听到舅母自鼻子里哼出来,“多骄傲!”
“算了,”岑仁吉安抚妻子,“大姐不是已经答应替子和想办法了吗。”
舅母这才说,“没想到岑仁芝去加国十多年,还有这样大的影响力。”不是不佩服
“上头现要抬举这一类人,有什么办法。”
萼生在吉普车中搓揉酸软的脖子,“你坐在什么地方,有没有饮宴,我找不到你。”
刘大畏说.“我倒把你看得一清二楚。”
“可不是,一直以来,我在明,你在暗。”
刘大畏知她心中气苦,故意讽刺,不以为忤。
他说:“一整个晚上黑口黑面,像谁欠你三百两似,表现差劲。”
“你以为人人是岑仁芝?莫被惯坏。”
“令堂的魅力确是没话说,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组织为何一定要争取她。”刘大畏的语气是由衷的。
萼生不出声。
“部长同她是老朋友了,容易说话。”
萼生吁出一口气,“但愿我到了那个年纪,也有她那般能耐。”
刘大畏笑,“我看不会,许多人误会智能才gān理所当然会得随年龄长进,但事实证明,粗胚终归是粗胚,到了八十岁也不会进化为细瓷。”
这其实是刘大畏一贯的讲话方式,不知恁地,萼生竟一直没发觉他是知识分子。
萼生拾起头,“你把车子驶到何处去?”
刘大畏忽然说,“大荒山,无稽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