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子,你的话多如饭泡粥。”
我不响了。
“为何闷闷不乐?越不开心,你话越多,高兴的时候,你顶多chuīchuī口哨。”寿头说。
我不出声。
我们两人都喜欢吃西式早餐。丰富的白脱果酱羊角面包,腌ròujī蛋,牛奶红茶果汁,吃完之后足足十个钟头不想其他问题。
每当吃饭的时候,咖啡座阳光璀璨,我就觉得活着还是好的,并且寿头应当向我求婚。
编姐曾问我“寿头”是什么意思。
我说这是上海话,约莫等于北方人口中的冤大头,或者广东人之老衬,有讪笑意味,并无太多恶意。
寿头并不介意有这个绰号,打七岁开始,小学同学就这么叫他。
寿头身边的传呼机作响,他取出看,“报馆找我。”马上跳出去复电。
他似乎真的需要这种仪器,身兼新文日晚报之经理,他喜欢揽事上身。
回来他同我说:“找你的,佐子。”神色讶异。
“是编姐不是?”我说,“还死心不息。”
“不是,是陈王张律师楼。”他说。
“不认识。”我继续喝茶。
“有关姚晶的遗嘱。”
“姚晶的遗嘱?”我呆住,“关我什么事?”
“是很奇怪。”寿头说,“叫你尽快同他们联络。”
“是不是错误?”
“不会。”
我用布巾擦擦嘴,“我去打电话。”
我借公用电话打过去。“我叫徐佐子。”
“徐小姐,请你立刻到我们写字楼来一次。”他们如获至宝。
“为什么,什么事?”
“你来了不就知道。”
“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说。
“好吧,”他们无奈,“有关姚晶女士的遗产。”
“什么?”我不相信双耳。
“姚晶女士把全部遗产赠予你。”第二章
这次我张大了嘴,声音也发不出来。
过了很久很久,我说:“马上来。”
这是不可能的事,我不住同自己说,怎么会?
我回到桌子上,同寿头说道:“快付账,我们到律师楼去。”
听到这件事,寿头也呆住。
“你同她不熟呀。”他说。
“我们只见过两次面。”我说。
“她怎么会这样做?她难道没有亲人么?”
在车中我把整件事仔细归纳一下。
一个普通人,正当盛年,是不会去立遗嘱的。去世后,产业自动归于配偶子女。
姚晶却特地写了遗嘱,把她的财产给我。
为什么是我?一个只见过她两次面的新闻记者。
我同她有什么关系?素昧平生。
她父母是否在世?她有没有兄弟姐妹?给公益金也好,怎么会想到我?
“下车。”寿头说。
律师在等我们。
我在办公室内,他们宣读遗嘱:“我姚晶,原名赵安娟,将我所有,在死后赠送徐佐子女士。”
我与寿头面面相觑。
寿头问:“遗产总共包括些什么?”
律师说:“现金二十万美元。”
寿头看我一眼,“全部?”
“全部。”
我并不怪寿头感到意外。二十万美元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讲,譬如说我,简直是保证下半生生活的巨款,但她是姚晶——怎么可能只有这一点点,也许是给别人了。
律师的反应与感觉同我们完全一样,“真没想到她仅有这个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