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qíng况大好,承钰,她要领你回去。”
我不相信,失声而笑。
“她丈夫与她一起请我吃饭,一切是真的。”
“即使她又抖起来,那也不过是向你炫耀,她要回我gān什么,我们已是陌路人。”
“法律上她仍是你母亲。”
我诅咒,“法律!”
“也许只是为了面子,”傅于琛叹息一声,“你母亲向我要你。”
“那你说什么?”我追问。
“我能说些什么?”他苦涩地用手抹了抹面孔。
我合上书本,呆了半晌,恢复理智,同他讲:“还有明天,明天再说。”
他点点头,“我累极了,令堂,我真不明白她,永远中气十足,jīng神奕奕,过着华丽缤纷的生活……旁人只要与她一照脸,就已经觉得倦得会垮。”
“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胖很多,到底是中年妇女了,声音很响,有句口头禅叫‘你明不明白’一直诉说身体不好,五痨七伤,看上去却非常结实,有些似劳动妇女,我不明白她从前的秀气去了哪里……”他用手撑着头,喃喃说,“一晃眼大家都为生活侵蚀……”
“明天再说吧,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他看着我,“承钰,”神qíng很是迷茫,“真不能失去你,我们与她斗到底,我们不能分开。”
他喝醉了。
随后他倒在chuáng上睡着,鼻鼾轻微而均匀地上落,我坐在chuáng头,拉开抽屉,数我珍藏的宝物。
一件一件,纱的披风,白色长手套,钉玻璃长管珠的手袋,假宝石的项链,成叠邮票本子,还有,还有会下雪的纸镇……
就有这些是永恒的,实在的,属于我的。不然我不过像一只皮球,被踢到东,又踢到西。
说什么事业将来,弄得不好,睡觉的地方都没有,别人过太平日子的时候我也像打仗。
不是没有至亲在本市,外公外婆,祖父祖母,父亲那边还有叔伯兄弟,没有人过问一句,我只有自己,及傅于琛。
天渐渐亮了。
手中拿着的是一只小丑人型,小小的白色瓷做的脸与纤细的手,眼睛低垂,脸颊上一滴老大的眼泪。
我们都是小丑。
母亲尤其是最努力的小丑。
天已亮透,夜过得真快,短短数小时,才熄灯,合上眼,一下子又呈鱼肚白,时间到底往什么地方去了?
我无暇想这些,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对付。
而他们,却一直埋怨我不像一个孩子。
傅于琛的酒醒了。
我们在早餐桌子上相见,他把昨夜与我母亲会面的过程重复一遍,语气颇客观冷静,与昨夜大有出入。
最后他说:“这件事影响你的前途,承钰,你要考虑清楚,幸亏你已十五岁,已具独立思考能力。”
他双眼没有看我,怕眼神出卖他。
“你母亲这次嫁了意大利人,年纪虽不小,在米兰做纺织生意,经济qíng形却很过得去,想来也不会亏待你。”
我静静听着。
“他们今夜来吃饭,你还有一日时间考虑。”
我点点头,站起来。
“到什么地方去?”
“上学。”
“今日还上学?”傅于琛十分意外。
“是,一件管一件,我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旷课。”
我捧起书包出门。
坐在车子里才觉得双眼涩倦,经过昨夜思考,我已有了主意。
一下车,就看见惠保罗与他的朋友拦在我面前。
这下子敢qíng好,索xing把一口恶气全部出在他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