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_作者:亦舒(66)

2017-03-15 亦舒


    “承钰!我的天,国际名女人怎么会搞成这样子?”他大笑,拥抱我。

    我冷得直打颤,“一个人要沦落起来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进去才说好不好?”

    “承钰!”他掩不住惊喜,扶着我走进酒店。

    我借用他的房间全身洗刷,虚掩着浴室门,两人都来不及叙旧,我俩之间,像是没有发生过不愉快之事。

    “你一定时常来纽约,为什么从不来看我?”

    “你又没留下地址。”

    “要找总是找得到的。”

    “我在杂志上看到你的照片……也许我看错了袁祖康。”

    傅于琛递给我一杯白兰地,我穿着浴袍出来。

    他仔细打量我,在他眼光中,不难看到他已经原谅了我。我也朝他细细地看,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想起他,意气一过,就后悔辞锋太利。

    “婚姻还愉快吧。”

    我没有说出真相,“马小姐有没有来?”

    “她生意做得很大,比我还忙,很难陪我出门。”

    我缓缓地喝着白兰地。

    “这两年来,你过着快捷的生活吧。”

    “是。”

    “社jiāo界很有点名气了?”

    我讪笑,“没有基础的名气,今日上来,明天下去,后天又轮到别人。”

    “可是我听说因你的缘故,现在每一位著名的设计师都想拥有一位美色模特儿。”

    “是,全世界都有:土耳其、日本、伊朗、印度、肯雅、摩洛哥……很吃香。”他对这个行业的cháo流有点心得,不外是因为我的缘故,“刚才,幸亏你把我扶起来。”

    “如果不是我,也总会是其他人,没有人会看着一个漂亮女子摔倒而不扶。”

    他还是老样子,非要把我与他的关系说成轻描淡写不可。

    穿着他的维也拉睡衣,我同自己说,但是我碰见的,总是傅于琛,不是其他人。

    “你的态度成熟多了。”

    “老了,皱纹都爬上来。”指指眼角。

    我俩说着漫无边际的客套话,关系这么亲密,却又这么疏远。

    “我叫袁祖康来接你。”

    “他不在本市。”我说,“衣服gān了我自己会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苦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刚要分辩,酒店房门敲响,傅于琛犹疑着没去应门,我心中已经有数。

    我说:“这位小姐如果不太重要,我帮你打发如何?这上下怕你也已经没有心qíng了。”

    傅于琛十分尴尬。

    我去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一位红发女郎,披着件红狐大衣,一刹时分不出哪一部分是她的毛发,哪一部分是动物的皮子。

    我取出一张针票递给她,说道:“他正忙呢,下次再说吧。”

    随即关上门。

    等了三分钟,红发女没有再敲门,我才放心的回座。

    傅于琛忍俊不禁,用一只手遮住额头,不住摇头。

    “我还是得走了。”拿起电话叫街车。

    他先是不出声,过一会儿问:“这两年的生活,到底如何?”

    我淡淡地回头问:“你是指没有你的生活?”

    他转过身子。

    “渴。”我轻轻说,“没有什么可解决那种渴的感觉。”

    他浑身震动。

    “为什么不叫我留下来?”

    他没有回答。

    我披上大衣,戴上手套,离开他的房间。

    走到楼下大堂,不知是心不在焉,还是太过疲倦,膝头忽觉无力,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