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舞_作者:亦舒(85)

2017-03-15 亦舒


    “你要快快决定动哪一种手术。”

    我僵坐着。

    “第一种是整体切除。第二种是肿块连淋巴结一起切除,但有可能要接受六个月辐she治疗及六个月针药治疗。”

    我低下头。

    “假如你需要再次诊断,我们建议你迅速行动,不要拖延。”

    我站起来。

    “周小姐,康复的比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请快些决定动手术,我们可安排你在下星期入院。”

    “谢谢你。”

    “速速回来。”

    我用手紧紧捂着脸,眼前金星乱冒。

    我的天。

    脚步蹒跚地走到医院门口,听见有人叫我,“周承钰,周承钰。”

    啊!茫茫人海,谁人叫我,谁人认识我?

    我停住脚步,转过头去,乔梅琳坐在一辆开蓬车内向我招手。

    我走近她。

    她有一丝焦虑,“女佣人说你在德肋撒医院,我找了来,有什么事吗?”

    我脸如死灰地看着她,“肯定要动手术。”

    她脸色大变,痛惜地看着我。

    我牵牵嘴角。

    “上车来,我送你回家。”

    在车上,梅琳沉实地简单地告诉我,她母亲两年前死于同一症候,经验仍在。

    经过六十分钟讨论,我们安排在另一间医院做第二次检查。

    梅琳冷静、镇定,办事效率一流,我们没有心qíng促膝谈心,对白断续,但结论往往一样。

    她说:“最主要是看你自己如何奋斗。”

    我不出声。

    “通知那位先生没有?”

    “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找他。”

    梅琳深觉讶异,但没有追问。

    我俩这一辈子注定要错过一切。

    “不要紧,我们可以应付。”

    我用手抱住头。

    梅琳忽然问:“怕吗?”

    “怕得不得了。”

    “要不要搬来同我一齐住?”

    “对你来说太麻烦了。”

    “不是常常有这种机会的,有我在,热闹一点,你不会有时间深思。”

    “让我想一想。”

    “不要想了,他要是想找你,一定找得到。”

    我想是,要找总找得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三日三夜不同我通信息。

    事实我在这一生,不懂爱别人,他几时来都不要紧,我总在等。

    第二次检查报告亦建议即时施手术。

    我在镜子里看自己,上天不高兴了,他给的,他收回。

    我同意。

    医生建议部分切除,损失不那么大,不致于残废,但事后一年的深切治疗,需要勇气及耐力沉着应付。

    梅琳沉默良久,“我赞成。”

    我十分感动。

    她原不必如此,普通新相识朋友,何必担这个关系,实牙实齿帮别人作决定,弄得不好,被人怪罪。

    多少假撇清的人会得冠冕堂皇地把事qíng推得清洁溜溜,“你自己想清楚吧,谁也不能帮你。”

    我们在郊外喝茶。

    “要找,还是找得到他的吧。”

    “终究进病房去的,还是我,医生不要他。”

    “你很勇敢。”

    “真正勇敢的人才不作瓦全。”

    “这样想是不正确的。”

    “你说得很对,”我握住她的手,有点惭愧,“你对我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