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岛之春_作者:亦舒(16)

2017-03-15 亦舒


    大块头司机怒目相视,其中一个少年陪笑走过来讨球。

    家真息事宁人,把球跑过去,少年接住。

    忽然他叫出来:“许家真,是你吗?”

    家真停神一看,“钟斯,”他大声喊:“好家伙,是你,钟斯。”

    可不是就是混血儿钟斯,头发惶惶,眼珠huánghuáng,皮肤晒黑许多,可是还是有点脏相。

    司机立刻说:“我先陪罗小姐返回车子,家真,你马上回来。”

    司机当新区如瘟疫地。

    家真握住钟斯的手,“老友,别来无恙?”

    钟斯黯然无言。

    “喂,好汉不论出身。”

    钟斯qiáng笑,“是,还有大丈夫能屈能伸,华人最擅这些空话。”

    家真问:“现在你住这里?”

    司机待罗小姐上了车,关好车门,站车旁监视。

    “是,我父一去无踪,偶尔邮寄家用回来,我只得与母系亲戚厮混,一辈子去不了英国,我此刻在本地学校读书,jiāo了一大堆新朋友。”

    汽车响号。

    “叫你呢。”

    钟斯转头,回到他的球场,他的世界。

    家真还想叫他,但觉于事无补,只得静静上车。

    一新松口气。

    司机迅速把车驶走。

    傍晚,家真问二哥:“怎样寻人?”

    家英诧异,“你要找谁?”

    “譬喻,我想找一个失散的友人。”

    “登报,委托私家侦探,报警。”

    “蓉岛此刻也百余万人口,茫茫人海,不易寻获。”

    “家真想找谁?”

    罗一新看着他,觉得小男友像放在她面前深奥的一本书,封面还未曾打开,扉页说不定已经是个秘密。

    家英拍小弟肩膀,“明日接妈妈出院,后日回去读书。”

    家真不语。

    “我们算是幸运,你看本地只得一间英语大学,打破头才进得去,学生通通读得千度近视,佝偻背脊,死背书到深夜,除却应付考试,一无所知。”

    一新笑笑,“香港也是。”

    这时家真想起来说:“大哥讲过,香港有一个好处:吃得起批评,人没骂他,他自己先骂起来,言论自由。”

    家英不想提到家华,走进书房。

    一新趁没人,探过头去,轻轻问:“你要寻找谁人?”

    家真鼻端闻到一股香氛。

    一新微笑,扬起手腕,“这是我家代理的波斯大马士革玫瑰油,真好闻可是?”一新的世界温馨旖旎。

    母亲出院时用一方丝巾遮住面孔挡风,她瘦削如影子。

    两兄弟担心她健康。

    家英说:“妈,再过一年多我就回来。”

    “照顾弟弟。”

    尽管许家也有不如意的事,他们却不会为来回飞机票费用担心。

    回程中家真把母亲十年前小照给一新看。

    “那时妈妈多丰硕。”

    “这手抱小胖子是谁,哇哈,是许家真吧。”

    家真腼腆。

    “许伯母真幸福,你们两兄弟那样爱惜她。”

    “是她首先无微不至,全力以赴爱护我们,妈妈对我们从不藏私,绝对容忍。”

    一新看着他,“假如有一日,要你在妈妈与妻子之间选一个,你怎样做?”

    家真笑,“我没有妻子。”

    “将来呢?”

    “我妻子必需明白。”

    “倘若她不了解呢?”